赵启平叹气:“你们来看她爸爸?”

小女孩的外婆看赵启平一直半蹲着,心里过意不去:“赵大夫,您别一直蹲着,她,我们……唉……”

赵启平对小女孩皱皱鼻子:“对女士说话当然要礼貌,对不对?”

小女孩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她天真不知愁地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脸:“尼克。”

赵启平扬起眉毛,胸腔共振地笑起来。

送走祖孙俩,赵启平站起来。走廊里蓝色的风撩起他的领带,他慢条斯理地把领带整理好,扣上医师袍扣子。谭宗明非常可爱地冲他眨眼:“狐狸叔叔。”

赵启平把一句粗口吞回去。谭宗明看他喉结一滚,就知道他在心里狂骂自己,大笑:“狐狸叔叔,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医生。”

赵启平上下扫他一眼。谭宗明很少穿得正式,一般是休闲半休闲款,不得不说打扮得很有品位,至少让人不那么暴躁了。

“父亲带着小女儿坐出租车,出了车祸。多亏爸爸的保护,小姑娘只是小腿轻微骨折。当爸的没那么幸运,有可能会瘫。”

谭宗明沉默。

赵启平吐口气:“鳄鱼同志来医院**嘛?哪儿不得劲?”

谭宗明乐:“不要这样叫我,我不是很喜欢爬行动物。”

赵启平“禾”了一声,权当笑了。

谭宗明挥挥手里的文件夹:“我不是无所事事的人,赵医生。我是来和你们院座谈投资项目的。”

“劳动您亲自来啊。”赵启平瞄了一眼文件夹:“生殖中心?”

谭宗明笑意更大:“不是,我看上了个人,这辈子恐怕要断子绝孙了,所以对生殖不感兴趣。”

赵启平在心里吼自己:让你犯贱!让你犯贱!让你搭理他!

他板着脸:“那就不打扰谭总谈事情了。我等会儿有个手术。再见。”

谭总目送他的背影,一边用手机飞快地发了个短信:“狐狸和尼克有联系么?”

秘书小姐接到短信,幽幽长叹,回复:“z。”

谭总下达指示:“买一个。”

……好的我知道了,最大的。

赵医生查房,做手术,和别的科室会诊,忙到中午没吃饭。他有件事必须去跟院座请示,拖着步子往院长办公室走。院长办公室的门大敞四开,办公桌后面有个人在翻箱倒柜。

不是院座,院座没这么瘦。

那人一直在翻,赵医生愣在门口。小偷?那还开着门?万一是利用人们的逆向思维呢?那人翻了半天,背对着赵启平去掏衣架上院座的外套。赵启平咳嗽一声,敲敲门。那人从院座外套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得意地笑,非常自然地掰开两块转身递给赵启平:“吃吗?”

赵启平一愣,伸手接了巧克力:“……谢谢。”

那人坐在转椅上转来转去:“你找老凌?他刚下去。”

赵启平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只大保温桶,笑道:“你是警察。”

那人嚼巧克力:“嗯,你看出来的?”

赵启平笑:“我是骨科大夫,净跟公安系统的人打交道了。”

那人站起来,在牛仔裤上擦擦手,向赵启平伸过来:“你好,我叫李熏然。”

赵启平握住,上下晃晃,心想,你就是李熏然。

他到附院第一天,就听见有人说“来了个能和李副队一拼的人”。

这么看来……的确长得算及格了。

赵大夫矜持道:“你好,我叫赵启平。”

凌远从外面进来,微妙感觉到屋里有一种两只雄孔雀对着开屏的尖锐气氛,他清清嗓子:“小赵来了。熏然你在吃什么。”

赵启平叹气:“这个项目的报告我写好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还有就是四区十五床病人会诊的治疗方案我也写好了。”

凌远道:“辛苦了,我看看,十五床的事儿下午会诊要开个会,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上手术的话还有很多难题,你准备准备。”

李熏然飞快把巧克力啃光,得意地冲凌远挤眉弄眼。赵启平权当没看见,非常淡定地告辞。出门之后听见院座略生气的声音:“亮亮都**不出这事儿来!”

“亮亮是你亲生的行了吧。”

赵启平摸到兜里还有半块巧克力。挺大一板,包着锡纸。他慢慢揭开锡纸,咬了一小块含在嘴里。广告上天天扯淡丝滑享受,巧克力还不都一个样。似乎是低糖巧克力,挺苦。

赵医生独自穿过寂静的长廊。很难得,连偷着抽烟的病人都没有。

二重赋格 5

5 小赵医生曰:趁虚而入是贱招。

秘书的一项工作就是要给老板准备饮品,也不知道谁规定的。秘书小姐每天要早到半个小时,但不是泡咖啡,是泡茶。

苦丁茶。

谭宗明有一点很异于常人,他非常嗜苦。谭总喜欢一切苦味的食物饮料。他吩咐过,泡茶要“酽一点”。秘书小姐往谭总专用紫砂大茶缸里丢了六根大苦丁。犹豫一下,再丢三根。她觉得自己的口腔突然受了某种刺激,于是大幅度活动下颚。内心挣扎到最后,闭着眼往里扔了一根。十全十美,十全十美。

接下来没有了心灵的折磨,就简单一点。烧热水,把茶汆一汆,泡上。等苦丁茶全发开,叶子比水多。咖啡已经不能满足谭总的感官需求,一般普通茶叶当然更不行。现在是苦丁,秘书小姐预感谭总下一步要喝黄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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