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气,控制了一下情绪,迈动脚步,来到人群前方,严衡的马前。
严衡早就看到了吴名,但他终是忍住了下马拽人的[欲]望,端坐在马背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与吴名四目相对。
“我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严衡率先开口。
“你想怎么办?”吴名将长剑丢到一边,双手抱胸,漠然问道。
严衡没有接言,直盯盯地看着吴名,等待他的回答。
但吴名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以同样淡漠的表情注视着他,漆黑的双眸平静得彷如无风的湖面。
严衡以为吴名是在以无声的方式表达不满,实际上,他只是在控制情绪。
如果不是他刻意控制,严衡此时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即便是他刻意控制,如果严衡不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解决方式,他也无法确保,当严衡向这些百姓举起屠刀的时候,他会不会先把严衡送上西天。
都说[屁]股决定脑袋,而他即便是坐在上位者的[屁]股上,也依旧无法以上位者的心态去解决事端。
这种感觉,像极了他们此刻的视角。
沉默持续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严衡终于率先做出了行动。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身旁跟着的一名军官打了个手势。
吴名这才注意到,姚重和穆尧都没跟在严衡身边。
身份不合适,还是样貌不合适,又或者,他们已经躲在某些角落里开始干脏活了?
吴名垂下眼睑,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而得到严衡示意的军官已经策马上前,大声道:“尔等听着,赶紧把手里的东西统统放下,尔等的劫掠之罪便可一笔勾销!如若不然,便是罪加一等,连坐诛杀!”
军官的威胁只是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骚动,应声而动的却是一个皆无。
所有百姓都在盯着吴名。
吴名依旧没有说话,依旧只是双手抱胸,站在严衡的马前。
而这样的姿态已足以表明,他和身后的百姓一样,对这样的决策既不满意,也不买账。
喊话的军官顿时露出怒容,但碍于领头之人乃是郡守夫人,他也只能转过头来,等待严衡的进一步指示。
严衡这会儿真的很想下令把这群乱民统统捆了,丢到矿山做苦力去,同时也更想一声令下,把城中那些爱闹事的士族富户全部抄家。但他尚未失去理智,自然也清楚,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只能在心里稍稍想上一想,若是付诸实践,那他这个郡守就真的不要做了,只能跟吴名一起避世修道去也。
严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想了一下姚重手下报上来的消息,终是开口道:“就算我让他们把抢来的东西拿走,他们又能多吃几顿饱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更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当了强盗,若我就这么放过他们,那些没有当强盗也没有获得钱粮的人又是否会觉得不公?”
“好吧。”严衡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吴名,虽然严衡仍然不愿与百姓直接对话,非要绕了个圈子和吴名讲的态度依旧让吴名很不爽,但他还是决定给严衡一个机会,“那就拿出一个公平的解决方案,让所有人都能受益。”
“所有东西全部充公,入赈灾账目。”严衡道,“今晚,两处安置点一起加餐。明日开始,我会再次向城中大户征集粮食,确保秋收前的粮食供给。但借用夫人的一句话,不劳动者不得食,若有人借赈济之名好吃懒做,我也定不会轻饶了那人!”
“我没意见。”吴名转过头,朝身后百姓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一群百姓面面相觑,仍然没人敢于接言。
但这一次,吴名却没再继续立于严衡马前,转过身,漫步走到街边,摆出一副不再插手的姿态。
见吴名做出这般姿态,有些百姓终于忍不住嘟囔起来,“这些东西不是我们的吗?我们拿自己的东西,干嘛还要交公?”
因为你们打不过这些国家机器,也不敢和人家打。
吴名心下腹诽,身体却转了过来,冷笑道:“搞清楚,这是你们的,不是‘你’的!你自己种了几亩地,养了几只牛羊?你的劳作所得,又可在赵家的库房之中?”
一连串的质疑把那几个抱怨的百姓吓得连连后退,而吴名却话音一转,继续道:“作为郡守夫人,我相信郡守,相信他的法子能够让这些东西真真正正变成‘你们’的,让襄平城所有劳作过的百姓一同受益!若是你们当中的哪个人觉得郡守的保证靠不住,或是城外的其他百姓都不是你们当中的一份子,那也简单,城门就在那边,自己走过去就是!”
谁敢走过去,不要命了?
很多人心里都生出了类似的腹诽,但终是没人敢再抱怨,倒是有人试探着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一袋粮食放在地上。
“搜身!”之前喊话的军官再次喝道。
但不等两侧的兵卒有所行动,严衡便把手一抬,阻止道:“不必了,空手即可。”
军官微微一怔,随即示意下面的兵卒对此人放行。
那人明显眼睛一亮,急匆匆地穿过军队,消失在城门那端。
有了一个成功的范例,余下的人便也有样学样,将手中的粮食、熏肉等大件物品放到城门口的空地上,至于身上是否藏了小件的宝贝、散碎的吃食,严衡不管,守门的兵卒自然也不会去问。
与此同时,整个襄平城亦开始戒严,全副武装的士兵将那些还在试图进入士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