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流多少血……“五王之乱”已经伤了这个国家的元气,到极限了。
沐潪虽然要报仇,却不想这个国家真在自己手里败亡。
卫氏看沐潪一脸戾色却眉目微蹙,十分担忧的样子,显然还是担忧万里河山和百姓的,也有一丝宽慰。这个年轻人又叫她想起惊世天才沐春,如果这个国家在沐春的手中,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好光景。
也许,她一手养大的景儿,还有那么多孩子也不用死。
沐潪,这个与沐春从小相处,耳濡目染的嫡亲弟弟真不是庸才,就是走上了歪路。这歪路还是她给带歪的。
卫氏一生除了沐春外,可以说对沐家,对整个大幸都无愧于心。现在说这些的确没意义了,江山落入沐潪之手,她想补救,化解掉沐潪的戾气,于国于民都是好的——也是她唯一能够为自己的过失做补救的地方。
卫氏语气缓和:“我这些天想了很多,也在默默观察你的行事,你虽手段狠戾一些,却也是心中有百姓的,江山交予你也不算所托非人。”
天授帝冷静下来,卫氏叫他看那些调查,而不是想办法流传出去,就表示还有商谈的余地。他问:“直说,你有什么条件?想赦免卫家的人?”
卫氏浑浊的眼忽然亮了一下,看着天授帝。
天授帝冷笑,灭掉对方眼里的那一丝极微弱的希望:“不可能,别逼我斩草除根,也许当年就是卫国公换了药。”
这答案卫氏早有预料,她又在心里叹口气,再次垂下眼帘,周身萧杀的气势弱了下去。对卫家,她也是有愧的,明明知道娘家站得太高,迟早摔得越重,可她依然有私心,不想削弱家族权柄。
卫家被她捧得太高太高了,终于付出了代价。
况且卫家的大人死的已经死了,被卖出的未成年孩子已经遭遇了最悲惨的事,即使得到赦免,那一群孩子无田无地无着落,没有人保护,也许会有更惨的事情发生。
天授帝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甚至都无需他亲自动手,只需一个倾向,自然有人帮他把那些孩子用最残忍的手法抹杀掉。
卫氏只能带着一丝乞求说:“我恳请你,别再磋磨他们,留一命罢。”
“哼,几个小娃娃我还没兴趣。”
卫氏看天授帝眼中满是戾气,根本不可能让步,她嗫喏道:“孤这段时日躺着不能动,一直在回顾自己的一生。人老了,最近的事情记不太清,以前的事反而记得更加清楚了。孤……是做错了的。”
天授帝等了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声“知错”,他却不为所动,人已经死了,又有什么用?他静静站着,没有问话。面前的这个老妇人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她风光一世,曾经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父皇永和帝和他生母的头上,现在……他终于打败了她。
大山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塌——她快死了。
卫氏双目浑浊无神,口齿却异常清晰,说:“什么门户之见,出身尊卑?往上数一数,你家祖上是木匠,卫家祖上不过是个货郎,都是下九流……你母亲的事,是孤过于执着了。”
卫氏经常会想:如果当年抬抬手,哪怕不让罗氏做皇后,也别摆布永和帝叫他娶了三个皇后,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大郎那个风光霁月的孩子,还有嫡出的几个孩子,是不是都不用死了?
可惜,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种下了因,先染黑了手,就要吞下这毒果。
天授帝只是冷然看着,对这个掌控国家六十多年的女人没有丝毫怜悯。她为大幸的确贡献颇大,可年老昏聩,贪势弄权,刚愎自负,将沐氏皇族玩弄于鼓掌之间——在她耍手段控制永和帝的情感婚姻的时候,在她用阴谋毒杀清除她的障碍时,她就已经成为了沐氏皇族的敌人。
她比凤天女帝,只是少了个登基大典而已。
卫氏的眼中,有一抹凌厉一闪而逝,道:“十二郎也一直在我身边教养,与我亲孙无异……”
“住口!”沐潪打断卫氏,冷声道,“朕不会因你几句话就与自己的亲弟弟离心,收起你无用的挑拨花招,你真的老了。”
卫氏忽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卫氏忽然觉得这没什么好笑,收了笑,喘匀了气才继续说,“后来孤没有伤害你,做不到斩草除根,以至于有了今日之祸,既然现在木已成舟,那……索性……保全你到底。”
卫氏忽然看向崔忠年吩咐:“掌院,劳你搬个火盆来,把这些废纸都烧干净了。”
崔忠年不敢犹豫,照做。
天授帝不知道卫氏到底演的哪一出,只好不说话,冷着一张脸叫人看不出他的思绪,盯着跃动的火光吞没那一叠厚厚的调查宗卷。
也许这老妇人有后手,现在在麻痹他?
卫氏嘴角浮起讽刺的冷笑:“五郎,孤并没有什么后手,这场悲剧该到此为止,这个国家也再经不起风雨。皇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应该成为万民的表率。所以孤不想让你的德行有亏。”
卫氏也是无奈,沐潪已经做了天授帝,他之下就剩两个小的皇子,一个与沐潪一母同胞的亲弟沐晴,被封为寿王;一个是永和帝在罗氏死后,大大临幸后宫,与一宫婢留下的遗腹子,目前不足六岁。
她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
如果御座上皇帝德行有问题……群臣不答应,沐潪也是不会退让,最终……她一生为之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