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谈匆匆对纪后和纪平分别行了礼,然后禀报道:“中宫,陛下病重,您是否要立刻过去一趟?”
纪后同纪平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色。
与此同时,其实还出了另外一件事。这事搁在平时也算得上是大事,可惜在这个今上病重国无储君的当口,便显得无足轻重了——刚被纪延年追的抱头鼠窜的匈奴人时隔半年后卷土重来,再次进犯边郡,连克五城,而且大有南侵之势。
可是匈奴人粮食没了要抢,酒没了要抢,女人没了也要抢,抢得诸臣都快麻木了。在这个动荡的时候,长安城里的人不是忙着治病,就是忙着治命,谁有心思管边城那点事?
就连赵承都没当回事。他依稀记得匈奴人的确在纪延年过世后小人得志了那么一回,不过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在边境掀起多大的风浪,也波及不到长安。他前世忙着从他那两个虎狼兄长手里争权争命,今世则是绞尽脑汁地独善其身着,能躲多远算多远。不过赵承不急,反正他的父亲还能再活两年,这两年总不能一直病危吧?找个机会再走就是了。
他想不到,有些事能变一次,就能变第二次。
“大王,未央宫急诏。”郑安匆匆跑进殿内,打断了赵承的胡思乱想。
赵承一怔。在他印象里,赵景对他的态度实在只能用“形同陌路”四个字来形容,无事召见?不,他一定是听错了。
郑安见赵承愣愣的样子,以为他没听见,赶紧又重复了一遍:“未央宫急诏。”
赵承:“……”他父亲这是吃错药了么?
赵承的骑奴大概是听见了“急诏”两个字,把车赶得飞快,险些没把赵承颠出去。就这么一路折腾到了未央宫,赵承惊恐地发现内者令郑缓居然亲自在宣室殿外等候。还没等赵承说什么,一脸焦急的郑缓便草草施了个礼,说道:“大王可算是到了,快随臣来,陛下在温室殿相侯。”
赵承:“……”这日子住温室殿?看来今上病危传言非虚啊!
让赵承更为惊讶的是,温室殿赵景的寝殿内,居然连一个侍者内臣都没有,以至于他又退出殿外跟郑缓确认了一回:“郑令,今上宣召的……果真是寡人么?”
郑缓:“……陛下的确只说要召见大王一人。”
赵承呆呆地点了点头,幽灵似的又飘回了殿内;他现在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诺大的寝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让人呼吸间就知道这是久病之人的居所。赵景脸色蜡黄,整个人瘦的就只剩了一把骨头。他们父子之间没什么感情,但总归天性还在,赵承看得心里一酸,情不自禁地跪在赵景榻前,轻声道:“陛下长乐未央。”
赵景费力地抬了抬眼皮,又把眼睛闭上了。
赵承此时觉得自己的父亲就是个脆弱的泥人,一碰就碎,以至于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过了许久,赵景才费力地开口道:“常山王,朕已决定立你为太子,明日即是吉日。你今晚便在未央宫留宿,好好准备一下。”
赵承:“……”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来没见过立太子立得这么草率的!满朝文武知道吗?议过吗?可别是他这病糊涂了的父亲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吧!而且一天时间,他倒是没什么可准备的,但是好像根本就不够有司准备仪式的吧!
而后赵景又补了个刀:“朕……还打算连你的冠礼一并举行了。”
赵承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否则他极有可能变成名垂青史的笑柄。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该跟他形同陌路的父亲说些什么,只好试探地叫了一句:“父亲?”
赵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死人一般的脸色里居然混进了一丝红润,可惜红得活像回光返照。他好像找回了一点元气,起码说话是顺畅多了:“行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兄弟为了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哼,真让朕寒心!”
这种管生不管养的父亲居然还好意思说他寒心,赵承觉得自己的心都能冻成一坨冰了。
赵景才不管儿子的想法,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阿舜心术不正,阿显不堪大用,只有你,年纪尚小,什么才能、什么缺点都还看不出,可是谁知道呢,或许你今后真能成治国之君也说不定。朕别无他法,只能勉为其难,选你了。”
被人从矬子里面□□的赵承抽了抽嘴角。他前世费劲心机夺来了那个位置,可这一世他除了夹着尾巴当熊孩子外什么都没干,居然也能落到他头上?所谓造化弄人,也不是这个弄法!
赵景两世以来第一次用他冰冷的手握住了赵承的,第一次像个父亲一样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朕身体不好,做什么都力不从心。可你不一样,你的日子还长。你要做个好皇帝,护我大周江山永固,百姓安康。”赵景的表情蓦地变得凄厉起来,他恶狠狠地说道:“不要像朕一样,受制于妇人!”
赵景示意赵承低下头,然后他附在他的耳边,拼命地咬出了一句话:“阿承,你答应朕,姓纪的,一个都不能活。”
作者有话要说:
☆、可悔前诺终苍茫
赵景在赵承耳边拼命地咬出了一句话:“阿承,你答应朕,姓纪的,一个都不能活。”
赵承实在太震惊了,他猛地从虚伏的姿势里挣脱出来,腰背绷得笔直,本能之下做出了十足十的抗拒姿态。
饶是赵承经历过那么多风浪,也还是被他父亲的话惊呆了。只见赵景眼神诡异,笑容扭曲,他枯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