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静悄悄告诉他:“这些老人其实不大愿意住在这里。但他们的孩子工作太忙了,在家里没时间照顾老人,只好送他们来这里。他们天天盼着他们的儿女能来看他们。好的话,他们可能一个星期来一次。有的一个月来一次。最不好的,有的儿女都出国了,连过年都不回来,半年能来看他们一次就不错了。”
孟思扬感觉有些心酸。他主动过去找一个老爷爷聊天。他先倒了杯水,老爷爷说:“放那儿吧。”
孟思扬放下水杯,一边问:“老爷爷,您儿子是做什么的呀?”
老人在想儿子,孟思扬偏偏提他儿子。老人便直了一下腰杆,叹了口气,说:“唉,他可忙了。”
孟思扬问:“那他平时给不给您打电话?”
老人说:“会。不过……唉,我多想让他陪我下棋。”
孟思扬说:“您喜欢下棋呀?我看那儿不是有棋盘吗?您跟别的老爷爷下,一样的。”
老头说:“嗨,你不懂,我下的是围棋。这儿就我一个会下的。我从小教我儿子,也就他能跟我下了。”
孟思扬说:“那老爷爷,我陪您下围棋怎么样?”
老头问:“你会下?”
孟思扬笑道:“不会。不过我可以学呀。您教我怎么样?”
老头说:“行啊。现在的孩子,找不到几个愿意学围棋的了。我屋里有棋盘,你帮我拿出来。”
原来老人的儿子每来看他一次,都和老人下盘棋,因此老人屋里常备着棋盘。但棋不是关键,儿子才是关键。老人开始还会自己下棋琢磨,但触景生情,触物伤怀,自己不敢再下了。
孟思扬把棋盘摆开。老头儿说:“围棋规则很简单,围住了,一个活路没有了,就死了,全拿下去。一次一递落子。”
孟思扬不是文盲,当然知道围棋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围棋规则,但也知道真正下围棋可远没有规则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试着跟老人下了一盘,很快被老人杀得大败。不过孟思扬很喜欢问问题,凡是碰到老人有什么很奇怪的落子方式都要问。因为水平相差太远,老人也不在乎,即使他把自己每次落子的用意都告诉孟思扬,孟思扬也根本无计可施。但孟思扬很聪明,下了两盘——一盘棋很快,因为孟思扬输得很快,但两盘过后,孟思扬便学会了老人的很多手法。
老头似乎找回了当年教儿子下棋时候的感觉,孟思扬不问,他也滔滔不绝地给孟思扬讲,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走,那种情况下该怎么走,怎么做气孔,什么样的棋已经死了,没必要再救了,什么情况下舍子可以反败为胜,变被动为主动。
整整下了一上午,直到中午吃饭,老人还意犹未尽。当然孟思扬学下棋在其次,主要只是想陪老人消遣。他心里对那些因为工作忙不能来看老人的儿女很反感,将心比心,他孟思扬是个孤儿,想见冥冥中的父母一面根本可望不可求,这些儿女却有父母在,但却根本不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但孟思扬能做的也太少了。他不可能把自己的时间分给每一个老人。再说也不是所有老人都像这个老人一样能有一种别的东西寄托。唯一能给他们寄托的是他们的儿女。
孟思扬经常凑在那些围在一起下象棋的老头儿们中间观看,没多长时间,他也学会了下象棋。这儿的老人中不乏本市的象棋高手,孟思扬有几次跃跃欲试上来下棋,无一例外全都大败亏输。但他也因此根本不会怕输,反正早晚是输。而这些老头一点儿也没有什么“观棋不语”的习惯,孟思扬一上来,他们都觉得孟思扬处处需要指导,因此七嘴八舌,这一步该往这里走,那一步该往那边走,而且意见不一。不过在这些老头的指点下,孟思扬反倒侥幸胜出过两局。
早上,孟思扬看见一个一身白色宽松衣服的老人,在那里练剑,手里拿着一把工艺品剑,动作极其缓慢。孟思扬看见他缓缓将腿抬起来,竟然一直贴到脸上,上身丝毫不动。孟思扬试了试,他体能当然不错,身为跑酷高手,劈叉什么的也是小儿科,但孟思扬的动作主要在一个“快”字,而像老人这样的慢动作,他却做不来。他能做到把腿贴到脸上,但不一会儿就有些酸了。而老人则缓缓将腿放下来,手里的剑极其沉稳。
老人看见孟思扬在旁边模仿自己,便停下来,说:“要慢。你太快了。”
孟思扬忙说:“谢谢老爷爷。”
孟思扬的确很少练一些静止的动作。他的力量以爆发力见长,但像马步、站桩之类的静功,他虽然也比平常人能好点儿,但也只差强人意。他看见老人下盘一直是马步的姿势,纹丝不动,只有上身不断舞剑,足足有十几分钟。他也试着半蹲下来扎马步,但别说同时舞剑什么的了,上身也不动,他站了几分钟,腿就酸了。老人走过来,搭了一下他的手腕,说:“你心跳很慢,这很好。但你呼吸太快,还是太浮躁。你静不下来。静下来,你时间过的也慢了。”
孟思扬感觉这个老人就像武侠里面写的那种旷世高人。老人说:“深呼吸,把每口气吸到丹田处。”
孟思扬深吸一口气,果然感觉心静下来许多。老人不再跟他说话,转身走回去,拿起剑继续练。
孟思扬忽然感觉,自己在老年公寓学到的东西比付出的东西多得多。而这些差不多都是在年轻人身上快要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