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宫的人或立或坐,半数人怀里抱着琵琶,半数人膝前横着古琴,那嘈嘈切切泠泠清清的乐声便如此自天穹流下,令满地恶鬼僵尸都不由地发出痛苦哀鸣,却又如被天罗地网所笼,不可脱身。
为首一男子,浅金发色,碧玉双眸,五官极是深刻。他穿着雪色绡衣,衬着一水滴额坠,衣领里探出一枝纤细脖颈,宛如瓷瓶里扦着的芳菲。由昆仑雪冷,素衣之外还披着一件狐裘,更显沉静雍容。
此人怀中也抱着一张玲珑剔透的琵琶,蹙着眉头,修尖长指捻拢琴弦,无数灼灼桃花在他琴声中绕他而舞。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高功成。”
琴声微缓,他垂眸看到薛正雍等人,正欲稍作言语,忽听得远处一个人怒喝道:“梅含雪!怎么是你这狗东西!”
喊话的人正是薛蒙。他一边怒喝着,一边掠身到梅含雪御剑之下,仰头骂道:“昆仑踏雪宫怎的派了你这么个不靠谱的玩意儿来帮忙?”
叶忘昔闻声回头,见了那飞花飘雪的抚琴男子,亦有薄怒。
“……是他?”
南宫驷:“什么?这个你也认识?”
“算不上认识。”叶忘昔见了梅含雪也不高兴,不过薛蒙是冲上去骂人,他是转头就走,只丢下一句话来,“打过一架而已。”
南宫驷有了些兴趣:“哦,他身手如何?”
“呵。”叶忘昔冷笑一声,“他打架全靠女人,你说如何。”
南宫驷:“……”
作者有话要说: 来噜!
上辈子让狗子从一个普通人,黑化成踏仙君的天裂之战,狗子把头伸出来!落刀!
第96章 本座今生之恨
无怪叶忘昔鄙夷, 这梅含雪正是当时在桃花源,那位引得无数女修争风吃醋的“大师兄”。
本以为来的是个厉害的, 谁知道却是个靠皮相吃饭的小白脸,南宫驷顿时又没了兴致, 掉头杀敌去了。
梅含雪看了一眼薛蒙, 目光里透着些无奈, 却也没有理会他,而是低眉信手, 拨动数次琴弦, 踏雪宫百名修士听了琴声,四下散开——
“琴部,奏瑶光曲;琵琶部, 行破阵舞。”
随着他令下,那些抚琴弄弦的人瞬时改了手下乐章,无数湍急的金石之声在半空汇集, 响彻行云。
一时间鬼魅迷迷瞪瞪, 竟都停下了厮杀,在原处伸长了脖子, 茫然顾盼着。
李无心见此情形,想起昆仑踏雪宫的人不但擅乐,也颇懂结界修补之道, 心下大喜,仰头喊道:“梅贤侄,你可会补这天裂?”
梅含雪也不在意他这声“梅贤侄”唤得恶心, 只答道:“无间地狱的天漏,非我之力能够补全。”
“啊,这……”李无心的脸色白了白,终是拂袖长叹,“唉!”
“含雪,彩蝶镇四面结界,你可镇守的住?”
说话的人是薛正雍,因死生之巅与踏雪宫素来交好,梅含雪见了熟悉的长辈,先是抱着琵琶行了一礼,而后道:“可以一试。”
“太好了!”薛正雍击节道,“你去守着四方结界,别让鬼祟涌到外面去。再把玉衡唤回来——”
“玉衡长老?”
“啊,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从没见过玉衡。但没关系,你过去就知道了,就是那个正守着结界的人。”
“好。”梅含雪颇为沉稳,剑势一偏,犹如飒踏流星,往彩蝶镇边缘飞去。
南宫驷一搭三箭,朝三个方向s,he杀出去,弓弦嗡鸣间,见梅含雪翩如惊鸿,踏雪宫诸人以琴音乱敌,不由吃惊,对叶忘昔道:“此人实力如此了得,怎么被你说成了靠女人打架的小白脸?”
“……”
叶忘昔也颇为不解,但这时鬼祟行动正缓,是扼杀良机,因此他也不去多想,只对南宫驷说“大约当时对招,他未用尽全力”,而后便专于斩敌,不再多话。
十大门派,此时四大已至,应对天裂便不再那么狼狈不堪,但仍是十分吃力。
地上亡魂虽因踏雪宫的琴声而凝滞,但鬼界血眼中却有更多的凶煞嘶吼着涌出。踏雪宫诸人皆立于半空中,且奏乐时不能分出手来自护,因此那些妖邪纷纷冲向了云层四方的琵琶阵和古琴阵。
踏雪宫诸人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另换御阵之乐弹奏。于是退敌驱魔的曲声霎时弱了不少,地面上的凶灵顿时又如急蚁般涌动而起。
更可怕的是,随着鬼界之门开得越来越大,一些戴着镣铐的高阶厉鬼,也因吸取了大量人界元阳,居然挣开了禁锢,轰然涌入凡间。
这些鬼怪与先前不同,他们尸身与怨灵合一,更为凶暴,灵力更高,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单独阻拦,更有落单的弟子被他们一掌掀翻,白骨森森的指爪猛地c-h-a入活人胸肺——
噗的一声!
腥血四ji-an,修士饱含灵气的心脏被这些高阶凶灵饕食大嚼,血水顺着凶灵腐烂的脸庞不住滑落。
嘴里叼着残r_ou_碎血,凶灵实力更甚,又猛地扑入人群中,像猎豹般寻着新的猎物撕咬。
霎时间纷乱一片!
薛正雍喝道:“结阵抱团,不要乱跑,不要落单!”
但还是有惊慌失措的人一边哭喊着,一边四下逃窜。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潮水般的邪祟,潮水一般的死人……
南宫驷正开弓拉弦战得酣畅,忽有一吊死鬼吐着血红舌头,猛地缠住了他的腰身,利爪朝他当胸直刺。
叶忘昔离得远了,回头时一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