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想问他,却又怕知晓那因果,末了,只说出口道:“龙女近日变化诸多,你可察觉了?”

惠岸忽得笑了起来,他笑的少,大抵即便是笑起来也是y-in森森的一阵诡谲,然而此刻笑得难得灿烂,道:“师父为她忧心?我倒替她高兴。”

我是极少见他笑的,这世上再倔的人,笑起来也是柔和的,那骨子里金戈之气、杀伐之音也淡了下去,锐利的眉眼柔和起来,依稀又是那个孩童的模样,低首笑道:“她以前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今身上添了几道伤疤,反倒活得潇洒恣意起来,难道不是好的?”

是好的吧,我想。

可是好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旁人如何言说,有什么用呢?

我问惠岸:“既然她得偿所愿了,那你呢?日后的路,想好了么?”

仿佛整个南海都一瞬间寂静下来,紫竹林的叶子再不作响,莲花池水波不再浮动,连一阵风都不曾来,如同这亘古的青峰冻住在了碧波之上。

惠岸眼底那细碎如同遗落星光般的笑意黯然淡去,浮起一丝平静来,如满潭星光沉入水中,倒是悠悠浮起一片碧绿的竹叶来,那一刻我甚至疑他心性早已超脱六道之外,同佛般寂静如斯,却忽得见他又笑起来。

似来了阵清风一吹,那竹叶儿在碧波上飘荡而去。

他说道:“素日里都是师父问我,要这还是要那,如今换我问师父如何?”

他是个手巧的,此刻手里抓着两片细长竹叶,竟叠成个小舟,往那莲花池上轻轻一置,手掌轻轻一推,那翠绿的小舟便顺着水波,向池子里另一畔驶去。就在他松手的一刹那,眉眼间忽得流露出剑刃锋芒而来,仿佛有寒光在眼前一转,饶是笑起来也是寒意森然,抿唇笑得极冷:“我在师父座下摩顶受戒,若是有一日我同那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一般,也学他杀生,盗窃,造反叛乱,师父也要用大山来压我么?”

他仿佛既想这般问我,却又怕听我回答,眼睛闪了一下,有自顾自低头寻那叶子折小舟去了,只这次叠出来的小舟却在池子里沉了,没入水中去,半晌,浮起两片皱巴巴的碧色叶子,虽风悠悠漂去了。

我说:“那要看情况了。”

他伸手捞那叶子的动作一滞,回首诧异望我一眼:“什么?”

我说:“你自小便被框在金子牢笼里,看似自由,实则闭塞,诸般滋味不曾尝过,只被压在箱子里,如何知道孰对孰错呢?若是有一r,i你到了不得不杀人、盗窃、叛乱的地步,我想你自己会知道改怎么做是好的,你既不是瞎的,也不是聋的,总会有自己的决定。”

“你若是手刃的是暴君,窃取的是火种,随姜子牙起兵伐纣,又怎会有人责备你呢?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绝对的,对的还是错的,做了才能知晓。”

惠岸怔住,忘了他半个身子倾斜着,手还浸在池子里,一个没坐稳,跌下水池里去了。

他从水中挣扎起身,呛了满腔的水,依旧急着问我道:“那若是有一人生来便有残缺,非如此不得完整,那他……”

他正要同我说什么,却忽然听那天边一声云响,莲花池内忽然哗啦一声,惠岸原本掉在池子里,却见池中浮出一块绿洲般的大块绿地来,定睛一看,却是我那只青蛙,一身水草从池中摇摇晃晃上了岸,上岸以后浑身一哆嗦,将身上的水珠、水草和一个惠岸哗啦一下甩掉,长大了嘴对天边的云彩叫道:“呱!”

说实话,我觉得老祖宗不是很懂青蛙的定义,他这只青蛙真的是非常神奇了,简直彻底混淆了物种的定义,现在就如同我南海看门狗一般,来一个人,他便呱一声,地位非常微妙啊!

正当此时,只见一片祥云落在我南海,先是走下一个普贤来,又走下一个异常狼狈的孙悟空来,说实话,我从未想过他孙悟空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倒不是他如何落魄,只那双眼睛恨不得藏起来,整个人耷拉着脑袋,仿佛欠了人钱一般,导致我怀疑他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被那只妖怪关起来折磨,整得脑子疯了,竟让他这般傲慢的一个人如此伏低。

普贤道:“观世音,这猴子有话同你说。”

我说:“说不说的都先等一下,我和我徒弟谈心来着。”说罢,又旁若无人转头看向他:“你方才想说什么?”

惠岸道:“没什么。”

我:“……”

见他阿无论如何也不说了,我只好看向孙悟空道:“你说什么?”

孙悟空一声不吭,忽然开始公然在我们几个面前脱衣服。

???

你你你这是要干啥?

只见他脱了上衣,又在我南海四处寻什么东西,整个上蹿下跳,就是死不开口,我眼睁睁看着他跑到我紫竹林里去了,不仅跑进去,竟然还折了我的竹子,吓了我一跳,赶紧道:“你你你有话说话,脱衣服就算了,你开心就好,你别虐待我的竹子啊!”

只见孙悟空折了两根竹子,赤着上身,走到我面前来,扑通一声跪下了。

老实说,他忽然这样,我很害怕啊。

我小声问普贤道:“你是不是暗地里折磨人家了,他这石头脑子要是坏了就治不好了!”

孙悟空自打来我南海,就没抬头看过我一眼,直到在我面前扑通跪下了,双手将几根竹条封上,还顺带将他那金箍木奉一起奉上,抬起眼睛来瞅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小小声咕哝了一句啥,我也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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