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道谢琤意欲何为,但心里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抬头看看谢琤,船夫摇摇头,还是调转船头,不再说话。这客人眼神冰冷明亮,就像那山里的狼,哪是他这种人劝得动的。

谢琤轻挑脚尖,将船上一根乘船的竹篙踢起。两寸粗的竹篙滑入江面,刚泛起轻微的波痕,便被江浪吞没,在江水中若隐若现。

谢琤从船头跃起,落在竹篙上。

江水猛然没过原本浮在水面的竹篙,随即立刻退开,那根竹篙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手牵引着,疾驰向渡船。

渡船上有十来个水贼,或坐或卧,姿态各异。

张泥鳅原先是十二连环坞的一个小头目,绰号混江龙,据说在水下可浮潜三日三夜,可见水性之佳。

十二连环坞被宫傲从一盘散沙打造成长江最大的水寇灾患后,他也跟着头领归顺了宫傲,反正给人当手下,在哪当不是当。早晨天还没亮他就接了上面的命令,让他去巴陵县把凤齐请来,凤齐何等样的人,岂肯去十二连环坞这种地方,说是请,其实就是绑架。这活他干的多了,业务熟练,手法j-i,ng湛,一阵风样的闯到闻香岭,一阵风样的就抢人烧屋。

张泥鳅也是有点见识的,知道凤家的人不好惹,抢了人立马就登船回白帝城,等到时候把人往上面一送,洛阳凤家就算把巴陵翻了个底朝天,也不关他的事,凤家这个马蜂窝有上面的人会顶着。

眼见过了巴陵,船就快行到白帝城,张泥鳅悬着的那颗心好不容易放了下来,看了一眼被捆起来的凤齐,好心地劝诫:“凤大夫,您这是何苦,老老实实地答应了我们城主的要求,替夜夫人治病,我们也犯不着这样绑您不是。”

凤齐被捆在一旁,漆黑的发,苍白的唇,领口还ji-an着几道血痕,双手因为血脉不通已经开始麻木,他抬头平静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不必多言,治病本是大夫的天职,可是要凤齐害一人而救一人,凤齐无能为力。”

张泥鳅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城主脾气暴躁,凤大夫这次若再拒绝,恐怕有性命之忧,在下言尽于此,还望凤大夫三思才是。”然后用布头塞住他的口,出了船舱。

凤齐低着头,也不再开口。道不同不相为谋,与这些将人命视同草芥的匪寇就算费尽唇舌去解释,他们也不会懂性命的可贵……他抬起头,左右张望着,寻找着可以脱困的办法。

江风猛烈,张泥鳅一从船舱冒头,右眼皮突然开始就狂跳起来,他侧过头,揉揉自己的眼睛,口里直喊着晦气,

好不容易右眼皮安稳下来了,不跳了,张泥鳅踱到船舷边,开始吹风。今天天公作美,一路都是顺风,他瞅着船身,开始盘算着回了白帝城之后能得到的奖赏。

用力眨了眨眼睛,张泥鳅突然死死瞪着船后方,那里有道蓝色的身影,踩在水面上,还离他们越来越近。身影越来越大,几乎可以看见对方背后那块布包的颜色了。用手背再揉了揉,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张泥鳅立刻将在船板上休息的兄弟叫醒。

对方显然是冲着自己这班人马来的,想来也是,洛阳凤家,怎么可能不派人保护好那个天生宿疾,又身份尊贵的世家子呢。

船板上的人训练有素的拾起自己的兵刃,五花八门的站在甲板上,做好迎敌准备。

手上有弓的人忙忙朝着人影放箭,张泥鳅从手下腰上抢过一张弓,搭上铁箭,便运膂力,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直直得便向来人奔去。

十几只箭s,he向蓝衣人,张泥鳅猜他必是要躲开的,只是在这江中心,哪有地方让他避,将人逼入水里,便没有十二连环坞抓不住的鱼——他已看清,那人脚下踩着一根竹篙,分明是不熟水性,驱内力用竹篙渡江赶来。

蓝衣人见利箭扑面,广袖一扬,整个人如冲天灵鹤,拔地而起。

众人随着他的身形抬头仰望,只见他越来越高,简直就像是在飞。张泥鳅纵横长江二十年,也是有见识的人,自然看出这是纯阳的独门轻功梯云纵。

那人一跃,便跳到船桅顶端。

逆光的位置让张泥鳅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能看到那宽广的袖袍被风鼓起,扬在空中,当真就像凛凛华山上的白鹤,张开双翼,身姿优雅地向猎物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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