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懂。什么海涅,又是什么萨特,对方也许是成心想要让她明白他们没有共同话题的吧,所以故意一直说那些。她虽然什么都不明白,可是这些年却并非是白白活过去的,那双明亮又总是甘于平静的眼睛早就见过许多不同的人与不同的事情了。她不气不恼地听着,既不表现出羞愧的样子,也不会像什么文艺大家被指婚的农村太太为争一口气而吹什么牛皮。
黄云云这副过于镇静的样子或许是太激怒人了,以至于那人吃到一半便中途离席,把她一个人丢在餐厅里。他让她丢脸的目的,终究还是达成了。
她坐了计程车回去,从车窗里看自己的脸。她并不缺钱,就算爸妈的钱主要还是给儿子的,但也不会少她这个女儿要用的。她也并不难看。也许吧,黄云云抬手去摸自己冰冷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错觉自己的手指沾湿了。是错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会流泪了。
约的是一间热闹的港式餐厅,路上堵车,黄云云到的太晚了。进去之后老同学们一哄叫着班长,她走进去,本来是带着笑的,抬头看到人群中那个突兀的影子之后,又霍然愣住了。她只是稍微顿了一下,之前在商场遇到的那个女同学把她往里面空的座位上坐。坐下之后,她稍微挪了挪椅子,片刻不停地就与身边那位不速之客开口打招呼了:“你也来了啊。”
“嗯,”叶修不动声色喝了一口水,看样子在忍耐抽烟的想法,“刚好为了看验证码登了一下邮箱,结果就看到邮件了。”
“那你也可以不来吧。”黄云云不看他,只是笑。
“刚好有空。”叶修这样说。
饭局的活动不过就是那些,喝酒祝词,相互碰杯聊天,几杯黄水下肚就闹得不行。也有人来揶揄叶修,那个时候他没什么太好的哥们儿,大家如今有些也知道叶修的状况。在外行人眼里,对电竞职业选手要么印象是“只不过是玩游戏骗小孩的”,要么就单纯地以为是暴利行业。黄云云和叶修都只是坐在座位上,中途突然有人举着酒杯带着醉意跑过来一把搭住黄云云的肩膀:“云云,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我……”黄云云有短暂的停滞,“我在洗浴中心做按摩技师。”
“欸怎么——”对方拉长音调,然后很快接下去,“原来是靠本事赚钱啊!”
同学群中有人半醉半醒地耍滑头抖机灵:“你们还记得初中的时候黄云云在扫黄打非里举报自己爸爸吗,结果自己不是也走了这一路嘛!”
“哈哈哈,按摩嘛!”有人开始挤眉弄眼了。
人群间一片哗然,更加热闹了。黄云云的笑容稍微顿了一下,但是却没有消退下去。一道清清楚楚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插进来,叶修说:“这很有意思吗?”
他的声音太过随意了,可是一字一句又很坚定,这样冰冷的违和感仿佛有什么突然降临,所有人都淅淅零零安静下来。叶修本人看起来并不感到意外,他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就那样淡淡地说下去:“虽然说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么无聊真的跟初中生没什么两样。”
然后他站起身来,不说多的话,表情也不像是在生气,甚至带着一点淡然平静的笑,好像在座的各位都仅仅是陌生人而已。他推开椅子往外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身来。其他人都还在僵持中,叶修只看着黄云云说:“走吗?”
黄云云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一时结霜:“什么?”
叶修朝她伸出手:“一起走吧。”
其实他本意不是要牵她的手,可是已经下意识伸出手了,所以就算被牵住也只能认命了。黄云云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错愕的脸恍惚回到少女时期通红的样子。
她没有牵他的手,只是拎着裙子带着包站起身。她朝呆若木鸡的他人笑着说“我们先走了”,然后转头跟着叶修出去。叶修大步走在前面,她穿着高跟鞋跟在后面,摇曳的裙摆划着干净的圆弧。黄云云依旧在笑,只是她总觉得那笑意还在扩散,嘴角在自己往后面滑,胸腔里有花火在跳动发光。
他们一路走出去,出了那条路,进了热闹的街区,然后到人来人往的广场。广场上有花形状的喷泉水池,走到那边的时候,叶修站住脚望向远处街道楼上荣耀的广告牌。黄云云差点撞到他背上,连连后退了几步,然后索性坐到水池边。她说:“我听少天说了,你想去g市玩?”
“啊?”叶修差点没想起自己和黄少天说好的事,过了一阵子才想起来,“噢,好像是吧。”
人群来来往往沉浸在各自的喜乐悲欢中从水池前经过,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黄云云忽然抬手撑住脸,她嘴角的笑容没有褪去的意思,嗓音也平静得好像清澈的湖水:“少天想把我骗回g市吧?”
一击即破。
果然是那个一句话就能堵住黄少天千军万马的亲生姐姐,弟弟所盘算的计划她完全心知肚明,只是不当面戳穿而已。
“少天他在某些方面真是一直长不大啊。”女生在夜色中轻声说。
“是吧,”叶修坐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