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嘴角笑意凄迷而恍惚。
“他守着另一个人,我便守着他,曾经我便以为,至少我和他有共同的目标,我们是在同一起跑线上的。然而爱和不爱,从一开始就是不公等的。我自以为的守护,只是自我安慰的原地踏步。我自己首先放弃追逐的目标,又怎能怪他没有回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渐渐升起一种飘渺似远山云雾却又能隐约看见雾中繁花绿树的浅浅倒影。声音越发飘渺虚无,仿佛空气。“我不是圣人,也没有什么高尚的情操。我只愿他在这世道安好,为此,我愿付出我的一切,乃至我的生命。”
她眼睫轻轻垂下,飘渺而温柔的看过来,隐着某种了悟的情绪。
“我是他的妻,是他的皇后,可仅止于此而已。我很羡慕你,因为你至少有机会占据他心里一寸之地。我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精力去爱另一个女人,但我知道,至少他能永远记住你。”她嘴角一勾,浅浅笑着。
“我知道你爱他,如同我一般。任何女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有他人分享,我也如此。但…”她一顿,声音越发轻柔。“有一种爱,叫做成全。”
她手心一紧,直直的看着楚诗韵。
楚诗韵眉眼写着疲惫,嘴角笑意却依旧柔和。
“同为女人,所以,我愿意成全你。”
……
崔宛芳闭了闭眼,声音里含着无数情绪。
“陛下,你可知道,你不爱惜自己的命,却有很多人在意。”
沐轻寒微微一震,终于侧过头来看着她。
崔宛芳却没看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慢慢坐了起来。
沐轻寒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他很小心的没有触碰到她手腕上的伤口,只是抓着她的手臂,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微带血红的白布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不值得的。”
崔宛芳勾了勾唇,并没有挣脱开来,只是淡淡道:“那陛下您呢,值得么?”
沐轻寒手指一颤,薄唇紧抿,然后微微松了手,不再说话。
崔宛芳起身下了地,缓缓走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凤君华。她负手而立,看起来似乎在等自己。
崔宛芳脚步顿了顿,然后走过去。
“不去看他么?”
凤君华低垂着眼睑,她已经听秦云舟说起,崔宛芳还可以活三年。
“以后有什么打算?”
崔宛芳只静静看着她,门外大雪纷飞,寒风嗖嗖刺骨,她身上裹着火红的狐裘大衣,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眼神飘渺似这冰雪化成的云雾。
嘴角勾起飘幻的弧度,“不知道呢…”
凤君华终于回头,看见屋檐下女子面容静美,眼神纯净如水,酝酿着看不清的水雾。
“你…”
崔宛芳忽然看向她,眸光清明而带几分深邃的笑,似羡似叹。
“其实我们最该羡慕的人应该是你。”
凤君华抿唇不语,她知道,崔宛芳爱上了沐轻寒,这也是云墨最初的打算。一个女人,只有在全心全意爱上一个男人之后,才心甘情愿为他牺牲。
如今大哥体内的蛊毒已解,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然而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又觉得深深悲怆。
“不过我也很感激你,如若不然,我也不会遇到他。”
凤君华霍然抬头,震惊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嘴角挽起的淡淡笑意。
“你…你恢复记忆了?”
崔宛芳笑得很轻松,“嗯。”
凤君华眼神复杂,隐约还有些疑惑。云墨下的药她自然是信得过,那种药估计和她当初中的封印差不多,且没有解药,除非找准了某个期冀,否则是不可能恢复记忆的。
“蛊虫入体,我终于体会到他当年被种蛊的痛和这么多年来的折磨。我庆幸,那一刻我离他那么近。我无法触碰他的温柔,却能在某一刻和他承受相同的痛。人生千百种姿态,不过流水即忘,唯有痛的滋味,即便岁月淡忘了记忆,但疤痕犹在。他不爱我,但是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我。”崔宛芳神情淡淡,没有丝毫因想起失忆前的种种而愤怒痛心亦或者不甘仇恨,反倒是像是历经沧桑后大彻大悟。
“人的一辈子不过匆匆几十年,死后若连记住自己的人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凤君华抿唇,目光深幽一片。
“我以为你会恨我。”
崔宛芳轻轻笑了,看着门外飘飞的雪花,茂盛的枝桠也要被那雪给堆积压断,却依旧还在苦苦支撑着这生命之重。
“恢复记忆的一瞬间,我想起的不是玉佛山上的鸟语花香,而是掌刑堂里十曲八弯的密室。我看到的不是绫罗闺香,而是森凉的刑具。我耳边回荡的不是笙歌漫舞,而是那永远翻腾无休止的血水和油池,以及被毒物侵蚀的冰池和永远也熄不灭的火池。我能感受到的不是颜家百年来的尊荣和至高无上,而是隐藏在这华丽表面下那些肮脏腐朽的制度。那是虚伪,和贪婪,以及变态而扭曲的人心。近二十年生命,唯有这两年,呆在他身边,我活得最自在也最轻松。我唯一所愿,他能摒弃一切,好好活着。为此,我愿付出一切,哪怕是,堕入无间地狱。”
凤君华再次一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崔宛芳看着她,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用生命来让一个人记住很傻,毕竟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值得人留恋追求的东西。但于当事人而言,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