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以为他根本不打算理会,才听见清冷的嗓音低声道:“不需要。”

“但——”

不处理下就去洗澡,不怕伤口发炎吗?

“可以了,在外边等着。”

很奇怪,他没有再继续为难她,便自顾自去了浴房。

苏棠听见里边隐约传出水声,放心下来,庆幸不用跟着进去服侍。

她待在卧房里坐立不安,一会儿发呆,一会儿转圈。这满屋家当一看就贵得能砸死人,她什么都不敢碰,便靠在一副雕云龙纹顶箱柜旁休息。

地毯很软,比平时睡的床还软,熏香的味道也很好闻,她担惊受怕一整天,已精疲力尽,不过多时就开始昏昏欲睡。

方重衣自浴房回来,刚进卧室便停下了脚步。

小小的一团缩在木柜角落里,呼吸声平缓而悠长。

他再往前走时,步伐已经变得极轻,幽魂似的站定在她面前,将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秀眉微蹙,浅淡的唇微微抿着,双臂环抱着膝盖,双手握拳缩在袖子里,整个人都是防备的姿态。

这样的苏棠,让方重衣鬼使神差就伸出手去。

缩成团的人轻哼了一声,睫毛轻颤,眼看要醒来。

——即将触到脸颊的手,又不动声色收回。

苏棠迷迷糊糊睁开眼,高大的黑影便陡然映入眼帘。她吓得不轻,登时站起来,脚踝的伤被牵动,钻心地疼了一下。

眼前人墨发披散,轻袍落拓,虽然不说话,却有种安静的温柔,驱散了沉郁气息。一眼望去,仿佛只是明朗温润的少年。

“你倒是自在的很。”声音一出口仍然是揶揄。

“世子说的是,下次不敢了。”苏棠发现一件事,越是抗争好像越能激发他折腾自己,还不如多多顺应,没准能扫他的兴。

果然方重衣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沉着一张脸往书房走,没走几步停下来:“怎么总让人提醒的?”

苏棠赶紧跟上。

书房很昏暗,或者该说从正厅、卧室到这里都很昏暗,只用了五瓣小金莲青绿铜灯。火苗悠悠的,看上去半死不活,格外沉闷。当然,侯府不可能是为了节省这点灯油钱,苏棠想了想,大概是他的眼睛受不了过于明亮的光。

右侧月门还连接一间小室,苏棠张望了一眼,半露天的样式,临山环水,中有白玉琴台,古朴不失清贵的七弦琴静静躺在上面,遗世独立,宛若空谷幽兰……早在白天寿宴时,她就听旁人提起秦公子琴技了得,恍惚有种不真实感,这种暴戾无常的人弹琴会是什么样子?

方重衣指了指书桌对面的矮几:“过去。”

苏棠不明所以,犹犹豫豫走过去,坐在房用具俱全,但基本的纸笔墨砚是有的。此时此刻她脚踝肿得厉害,鞋都快穿不住了,席地而坐的话脚背必须紧贴着地面,更疼。

“后面矮柜里有伤药。”

方重衣正在书架边翻找文书,目光不动,极为随意开口道。

第18章 布丁糖

苏棠正在偷偷揉着脚,听见方重衣的提醒,不禁愣怔了片刻。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苏棠转头往后边去看,有个镶嵌金银片、小巧精美的黄花梨木柜,抽开最底层的瞧了瞧,里边装了各种各样的瓷瓶或玉盏,皆是上好的药膏。

她随便拿了瓶跌打损伤的,掀开裙摆,把鞋脱下来一看,脚踝处已经充血,鲜红一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嘭”的一声,长几上搁了什么东西。

苏棠猛然一回头,正对上那人沉冷如冰的面容,几缕碎发落在眼角眉梢处,自带几分随性而风情的美感。原来他往桌上放了一只铜沙漏,满满细沙从高处落下,形成垂直下落的直线。

“从现在开始。”方重衣把纸笔铺展在她面前。

“……啊?”

苏棠盯着不断下落的细沙,估摸就一炷香的功夫,心里有点慌。

“把陈致的相貌画出来。”

苏棠皱眉,细声嗫嚅道:“这时间太短了吧?”

方重衣缓缓抚过她额间散发,嘴角的笑意森然,低柔嗓音带着些许阴郁:“画不出?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你是知道的……”

“……?!”

那一刻,苏棠全身血液都冻住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这种荒唐话付诸行动,她不敢拿自己性命去和一个疯子做赌注。

她抓起笔就开始匆匆忙忙打稿铺色,连衣摆带翻那瓶伤药都没顾得上。

漆黑浓稠的药汁徐徐淌出来,是刺辣辣的红花麝香味。

方重衣刚要回头,就被浓烈的药味吸引,视线触及她肿成血馒头的脚踝,目光微微沉下去。

“毫无常识,居然敢用活血的药。”

苏棠连他说什么都没注意,根本无暇去回答。

“脱臼了。”身后的声音又低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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