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律凑到穆岩身边去,低声说,确定不是见家长吗?我瞧着,盛小姐这恨不能将你的好,一股脑全灌输给他爸的架势,很像那么回事呢?”
穆岩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水杯,指尖划过杯沿,脸上依旧波澜不起,眼神却比进来时柔和许多,盯着杯子里的水,像在思考着些什么。
丁律打趣他,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早知道就打个领带啊什么的再正式一点过来?”
穆岩缓缓转过脸,冷漠地扫他一眼,丁律立即挺直腰背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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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之后开席,几个人围着餐桌坐了下来。
“这一杯酒呢,谢谢你对盛夏的照顾。”盛天明端起酒杯,破天荒地给穆岩敬酒。
穆岩仍旧是军人坐姿,腰杆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眼前的酒杯,压下不适应也端起了酒杯。
两个人碰了杯,都仰头干了。
盛天明又伸手拿酒瓶,丁律忙出手帮忙,给两位的杯子满上。
挨坐在穆岩旁边的盛夏想劝两个人少喝点,盛天明跟她摆了摆手,又端起酒杯给穆岩敬酒,“这一杯,希望……”希望穆岩不再计较他过去对他的伤害。
然而当着盛夏的面,他仍是没办法说出口,他没有办法让盛夏知道,他曾经伤害过她最爱的男人。
看一眼盛夏,盛天明到嘴的话咽回肚子里,改口说,“希望……”
“希望”两个字从盛天明口中说出来,是穆岩的禁忌。
兴许是盛天明沉浸在悔恨的情绪里,没有发现,当他说第一个希望的时候,穆岩已经皱了眉头。
第二个希望一出来,穆岩直接打断了他。
“希望我离你女儿远一点?”
盛天明指尖一颤,酒从杯中洒了出来。
见状不妙,盛夏往穆岩手臂上一掌拍过去,“你说什么呢?!”
“爸,他酒量不好,一杯就倒那种,喝醉了说胡话呢他。”盛夏忙帮他跟盛天明圆场,又暗暗踢了踢他放在桌下的脚,让他说句话圆回来。
可穆岩就那样身板挺直地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当年,他就是听从了盛天明的“希望”,造成了和盛夏分离五年,还有……那个他不想去计较但却存在过的男人。
当年的他,刚从军队转业出来,除了一身铮铮铁骨,一无所有,没房没车没存款,对于盛教授认为他不能够给她幸福的质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毫无还击之力。
是,只能带着她蜗居在出租房的他,凭什么能够在一个父亲面前保证,他可以给她一个想要的未来?
“我不想盛夏走她妈妈的老路。”
“即便她不会跟她妈妈一样香消玉殒,但是等到激情褪去的那一天,她终究会恨你。”
“爱她就成全她。”
“不要为了你那自私的爱,剥夺掉她的梦想,甚至是生命。”
“我希望你放过她,离开她。”
……
五年前的这些话,每一句,每个字,都像一块块巨大的陨石,压在穆岩身上让他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男人的自尊被无情的踩在脚下。
在那之后,它们就像午夜梦魇缠绕在他的脑海里。
跟自尊被践踏相比,更让他无法承受的是,他的爱被定义成,会杀死盛夏的梦想甚至是生命的利器。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穆岩如今成了珠宝界的新贵,人人都忌惮他掠夺似的发展速度,都佩服他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女人想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男人见了他总要敬他几分。
现在的他,想要跟谁在一起,或者离开谁,权利掌握在他自己手里,谁也妄想再支配他。
“这里不是教室,我也不是学生,盛教授的那些道理就不必讲给我听了。”穆岩站起身,推开椅子转身离去。
场面突然失控,盛夏懵了一会儿,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她在家门口追上了穆岩,拦住了他的去路,“穆岩,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他是我爸!”
穆岩尽可能压制住脾气,还算冷静地反问她,“所以呢?”
盛夏真是被他气到了,声调不由得拔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了点钱,开了间公司,当了个总裁就了不起了?”
“看来我爸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那种……”
“你爸说的一点都没错!”穆岩突然言辞激烈地打断她,“那你爸肯定也跟你说过,让你离我远一点吧?既然你认为你爸说的都对,你何不听他的……离我……远一点?”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后面捏着她的下巴,几乎是一字一顿,带着狠劲。
盛夏拍开他钳制的手,“穆岩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这么让你失望,你就不必惦记着跟我在一起。”
“你!”
穆岩冷哼一声,转身愤而离去。
盛夏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盯着他背影的两只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丁律实在看不下去了,往电梯间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回到盛夏跟前,“盛小姐你很生气对吗?”
“可你有什么资格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