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正因为如此,陈御史越发觉得不对。
他细细斟酌之后,跟刑部侍郎钱士云商议推敲,便觉得这问题当是出现在富源县上------否则就算是有山贼,如何能算得准朝廷大部人马在何处落脚,又能得手的那么轻易?
必定是出了内贼了。
而当时富源县知县的资料也都被起底出来,他如今已经因为贪贿而被罢官,回了登州老家。
陈御史马不停蹄令人去将人找回来,一面又开始研究起旁的卷宗。
刑部也显然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上心的很,钱士云一天三次的往牢房里跑,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务必要撬开邱楚英的嘴巴。
邱楚英终于渐渐察觉出不对来------事情好像没有按照楚王告诉他的那样发展,大理寺和刑部乃至都察院的人,这回分明跟上次他进来时不一样了,明摆着是来真的。
他在被上了几次刑之后,终于彻底反应过来------怕是楚王的计策行不通了!
三司最主要的精力,竟全部放在了明家旧案上,根本不曾放在卫家身上!
而且这回的三司被把持的牢牢地,他竟不能再见到传递消息的人,他终于心慌起来,开始闭口不言。
外头的楚王也等的有些不耐烦,卫家老太太自从被召进宫里去之后就没了动静,是死是活,宫里也不给个准话……
而最令人不安的,莫过于现在邱楚英这个案子。
邱楚英咬定卫家跟当年明家谋反的事是有关的,卫老太太到如今也还在勾结明家余孽,隆庆帝让三司会审。
可他竟打听不到半点风声……
他就算是知道手中有王牌,也不免害怕,已经好几夜不曾休息好了,眼里红血丝都猛然多了一半。
倒是楚王妃因为长宁郡主的事心中镇定,还劝他:“王爷不必忧心,上头那位到底多忌讳明家的事,谁不知道?现在又有长宁郡主能亲自证明,卫安是明鱼幼的孩子……”
楚王负手在屋内踱了一圈才略微有些烦躁的在她右边坐了,让人上了莲子茶,喝了一口,觉得苦味充盈了舌尖,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本王何尝不知道?可是,按理来说,早该有结果了……”
这都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按理来说,隆庆帝早该暴怒了才是,可他却到现在都还没动静!
楚王妃便忙递了用银签子插了的草莓过去给他润口,又道:“王爷也放些心罢,里头有贵妃娘娘呢,既然没消息传出来,想必就是好消息。”
不是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么?
楚王闭了闭酸痛的眼睛,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闷闷嗯了一声,到底没接她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整整衣裳往外走,撂下一句不回来吃饭,便走了。
丁香便忧心的上前伺候楚王妃净了手,问她:“王妃,宫里什么消息也没有,咱们是不是再去冯家……”
楚王妃一双眼睛漆黑漆黑的,盯着水晶碟子里头的草莓瞧,半响叹了口气摇头:“不能去了,关键时刻,还是无谓生出那么多事端来。”
说多错多,做多错多,她现在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等了。
丁香便答应了一声是,正要令小丫头收拾东西,这时龚妈妈却来了,她是王爷身边大管事的媳妇子,向来在内宅当总管事,若不是要紧的事,是从不会没通传便进来的。
她一进门便扑在了楚王妃脚边,颤声说:“娘娘,出事了!平西侯夫人……平西侯夫人……”
楚王妃听见平西侯夫人五个字,便先竖起了眉毛,喉咙像是被什么捏住了似地,绷得紧的厉害,问她:“出什么事了?平西侯夫人又怎么了?”
龚妈妈是大管事续娶的媳妇儿,虽然这些年也经了些事儿,到底年轻,不大兜揽的住,抖抖索索的才把事情给说完整了。
原来,平西侯夫人牵扯进了卫家的事里。
她竟指使撺掇长宁郡主不敬婆婆,无事生非,且还将那等妖僧野尼引见给长宁郡主认识,以至于长宁郡主疯疯癫癫,做出了许多错事来。
话说的笼统又不尽不实的,可楚王妃的冷汗已经唰的就下来了!
卫家没事,反而冯氏出事了?!
她有些想不明白,睁大了眼睛坐在座上,已经连反应都忘了,懵懵的半响才惊叫了一声。
长宁郡主说的,卫七不是她亲生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啊!
长宁郡主还说,这事儿卫阳清一手主办经手的,万安寺有许多知情人,万安寺还有明鱼幼的尸骨……
她以为这阵子宫里没有动静,就是因为派人去了建州查这些事的缘故。
可为什么竟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她当然想不到,卫安早就已经先她和隆庆帝一步,早在跟郑王相认之后,早在要查邱楚英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首尾都收拾干净了。
万安寺只会一口咬定,当时明鱼幼一尸两命。
而卫阳清……
除非他失心疯了,才会承认他亲手掉包了他自己跟明鱼幼的孩子。
楚王妃惊得心惊肉跳的,紧紧握住了旁边丁香的手,到了现在才完全反应过来,忙催促她:“快!快告诉王爷!快去告诉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