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找余老师拿奖状时,本是耷拉着脑袋一副认罪模样的姚景程趁余老师接电

话的当口呲牙咧嘴地冲她一笑,气得沈庆娣拿着奖状包扎着纱布的手直抖,“贼

眯眼”她做个口型用济西的方言骂了一句,立刻转身跑出教务室。

她初一便与姚景程同班,类似的亏吃过无数次,每次以为学精了,下一回他

又有新花样。刚才余老师说话的时候,他躬身伏在桌下良久,本应该提高警惕的

她心思全在得奖名单上,结果又被他恶整一次。沈庆娣气闷地往初三年级部走,

心下郁结难解,姚景程自三年多前成为她的煞星,而他姐姐姚雁岚……她看看手

上的东西,苦笑一声,将奖状和奖里。

读初三的妹妹爱娣不在。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爱娣来问她拿自行车钥匙她就

该知道的,今天县里热闹,那丫头满脸雀跃地等着放学疯玩。她再三叮嘱爸爸今

天出差回来,要乖乖的,早早回家,不要给妈妈添乱。这些对爱娣全然无用。

庆娣脑中晃现清早妈妈说爸爸晚上就到家时坚忍的木无表情的面孔,心里一

阵抽痛,强笑着和爱娣的同学打了声招呼,她缓步走向校门。

闻山古旧时便是济西东部的交通枢纽,矿产丰富,这些年更因为几间大企业

相继落户,这座本应蔽塞落后的北地小城,一日比一日繁华起来。可毕竟是重工

业城市的缘故,扩宽了数倍的马路始终脏兮兮的,空气中漂浮的颗粒遮天蔽日,

终年见不到蓝天。在沈庆娣的记忆里,这座城市的色调永远是灰沉沉的。

她父母原本是附近乡里人,她的姨丈舅父仍同闻山周边无数人一般,一年十

二个月在地下几百米深处劳作。只是因为她妈妈当初的“慧眼”,相中了她爸爸

,而她爸爸又有个好姐夫——冶南镇的副镇长。庆娣的姑父由镇升迁到县,而庆

娣爸爸也被一路带挈,从乡种子站,到县物资局,而今闻山改县为市,沈家自然

水涨船高,再非昨日。

沈庆娣眼前浮现她爸那张趾高气扬的嘴脸,心下冷笑,脸上却波澜不兴地望

住公车车窗外一路倒后的景物。她性格极似她妈,嘴笨心细。而爱娣则像爸爸,

嘴甜心活。她爸长期出差,每回发货回来总会带几车天南地北的新奇玩意在闻山

倒卖。她记得家里是物资局宿舍区最早装修最早买空调有摩托车的一户,可日渐

富足的生活下是她妈妈日渐岑寂的眼睛和低迷压抑的家庭气氛。

她回到家没有听见妈妈唤她名字便知道爸爸回来了。厨房就在门口,她妈在

老旧的木案上擀面,只是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声问了句:“爱娣呢?”

“我走的时候她们班还没下课,”她给爱娣打掩护,说完借着光才看见妈妈

另一侧的脸。缓缓滑下来,沉沉的,但抵不过沉下去的心的重量。她压

低了嗓子问:“他又打你?”

“撞的。”她妈不多作解释,只回过身去继续擀面,把淤青的那侧脸藏在阴

影里。“你表哥也在,进去打声招呼。”

沈庆娣抿紧嘴好半晌,才应了声,挽着手进了客厅。

沈庆娣姑姑姑父只有一个孩子,长她七岁的魏怀源。俗话说外甥像舅,魏怀

源贪玩爱热闹交游广阔的习性和庆娣爸如出一辙。他打小不初中留

级了几年,高中毕业靠老子在省城一民办大专里买了个学位,二十四的人了才大

专毕业。姑父托关系给他在省城找的清闲衙门的工作不爱做,天天喊着要下海做

生意,隔三差五地跑回闻山,和帮狐朋狗友鬼混。

这位姑表哥自小到大的劣迹不胜枚数,对于庆娣而言真正让她心头抖颤的是

去年夏天,魏怀源又在她家喝多了两杯,见到卧房出来去洗手间的她,眼珠滴溜

溜扫向她半截睡裤下的小腿,含糊不清地说:“庆娣长大了,小妮子腿杆子这么

长。”

她当时话也不敢答一句,急步冲进洗手间,企图把他那对充血的、酷热里令

人背脊一凉的双眼丢在身后。可还是铭刻在记忆里,以至于过年去参观完姑父给

表哥准备的新房后,回家的路上爱娣艳羡不已地说不知道谁有福气当她表嫂子时

,庆娣斥她一句“别胡思乱想了,关你什么事?”两人几乎当街吵起架来。

“爸爸你回来了。”她踏进客厅,酒气扑鼻。

两人想是喝得有一会了,她爸连脖子也是猪肝色。“废话!叫你妈煮的面呢

?”

“妈在下呢。”呼呼喝喝的语气她早习惯了,淡淡应付一句,又对桌边的另

一位点头,“怀源哥。”

“这么早放学?爱娣呢?”魏怀源倒是口齿清楚。

和她妈妈年轻时一般漂亮的爱娣,活泼外向爱笑的爱娣,“她作业没做完,

在学校。”庆娣敛眉肃面说:“怀源哥,你慢慢喝,我先进去了。”

还没走两步,她爸在桌上吼:“老子十天不回家,回家了一个二个给老子脸

色看。老子是你生的?去跟你妈说下面,多放点醋!”

她推门的手顿了顿,“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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