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道:“无事,你回去坐好。”

周长宁杏脸飞霞,她觉得面上热热的,不过好在夜色很深,没人看见,犹豫着低声开口:“我想……”

“想干什么?”

“想……”

“直说。”

“……想方便。”

周长宁索性直说了,话一出口面色更红,夜阑人静,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清晰可见,思及她的这句话被一行人听去,只觉颜面尽失,面上发烫。

卫元歆无甚反应,只道:“去罢。”

周长宁环顾四周也不知该去哪儿,难不成要她去前面空地?可这众目睽睽之下……

卫元歆见她半晌没动,心道这位小王姬还真是没出过远门,指着队伍末端形制明显异常的车辇示意她车舆内有恭桶。

又担心她嫌弃车舆里的异味,走过来从怀中取出帕子覆在周长宁口鼻之上,系好。

微凉的指尖无意间触到她的耳后肌肤,周长宁肩部猛然一抖。

卫元歆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迅速撤回手指,道:“抱歉……你发烧了?”

周长宁连连否认,她方才忸怩而生的面热还未褪去,并非热疾。

卫元歆不大相信,追上朝队伍末端跑去的周长宁想一探究竟。

周长宁忍了许久,步速飞快,临上车舆,丢下一句:“你离远点!”她担心不雅的声音被人听见。

卫元歆闻言意识到自己站在恭车外的行为过于登徒子,及时避开了。

“解决”后神清气爽的周长宁下车见卫元歆离得很远表示满意,向着自己乘坐的辇车走去。

卫元歆朝她迎面走来,擦肩之时,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又试了自己额头的温度,见无碍才放心。心中奇道,方才明明热得惊人,怎么褪得这般快。

“抱歉。”

周长宁大度地表示原谅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何停下?”

“我所乘的辇舆车轮脱落。”

“那你待会坐哪?”

除却恭车,整个队伍只有两驾能坐人的马车,且为赶路方便,并未携带多余的马匹。

卫元歆淡道:“我可与人同驾一马。”

两人同驾……周长宁想到这人曾带她骑马,突发善心,道:“我的马车很宽敞,给你让个位置也没关系。”

她这是什么馊主意,孤男寡女同乘一辇,两人将来的关系还是……

想到这里,卫元歆意识到了什么。他马车的车轮处明显有人为动过的痕迹,蓄意破坏之人是不是也猜到他只剩两人同辇的选择,想使什么手段借礼数大作文章。一石二鸟,既损了周长宁名誉,又折了他。这事极有可能是白日暴露的那人做的,周琮为何要牵扯上他,莫非是王兄卫元崇授意……

周长宁见卫元歆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心里微妙的敌意又出现了,这人怎的软硬不吃。

她一面转身进了车厢,一面道:“你到底上不上来啊。”若他再不理自己,她就随他夜里骑马吹冷风去罢。

“你究竟知不知道……”卫元歆想说礼义廉耻,又觉得这说的过于严重,换了个说法,“……你是怎么学习礼法的?”

周长宁方才确实没想太多,听他一提才明白,想了想,回道:“礼法这种东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这里没有外人,夜深也不会有路人撞见。况且我心里磊落,所做也是乐善好施的行为,又没存别的心思,难道你不是?”

卫元歆心道这什么歪理,不过……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他自也胸中磊落,作祟的人又被他甩开了,何必要与他人挤在一匹马上将就,不过夜色正浓,他与周氏王姬同处黑暗封闭的车厢内不妥,待他先去提一盏灯来。

周长宁见卫元歆竟然转身走了,腹诽这人不愧是礼官,如此食古不化。

她回舆内坐好,片刻后,车外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语调无甚起伏。

——歆失礼了。

☆、云英疫情

卫元歆撩开帷帘,进了车舆,将手中提着的宫灯挂在车顶。

车厢登时变得亮堂,周长宁瞧见那正是昨日夜里自己好心让给他的宫灯,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位置。

卫元歆身量不低,坐下后,原还算宽敞的车厢现下略显逼仄。

他侧身坐在周长宁身边,颇有些正襟危坐的意味。

周长宁在心里偷笑,这人一面坚持恪守礼数一面又与她同乘一舆,好不矛盾。

卫元歆朝她递来一块玄色的丝帕,示意她蒙眼歇息挡光,自己也将双眼闭上了。

周长宁早没了睡意,接过帕子把玩,拧出一朵玄色的牡丹花,这时卫元歆似已沉睡,她生了玩心,将手中的丝帕牡丹轻置在他发顶上。

暖黄的灯光在卫元歆发顶流淌,他的发丝乌黑而亮,倒让周长宁有些羡慕了。

卫元歆睁开双眼,那朵牡丹正从他发上滑落,他伸手接过,塞回怀里,看向扰人清梦的周氏王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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