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四舍五入(中)
真正过起日子来,尤其是大四临近毕业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儿时,情感上的纠葛也就显得无足轻重。更何况是蒋十安对张茂这种并不能够在日光下肆意宣扬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急速流逝,他被拒绝后仅剩的伤感也消磨殆尽。不过到底是真的他已释然,还是他埋藏在心里羞于提起,那唯有蒋十安自己清楚。
感情就是这样的东西,噙在嘴里,托在手心每天都端详,都宣之于世,仿佛才能感受到其真实的一面。天天都说一次“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结婚”,才会让感情更长久地保持真实性。如果永远活在黑暗中,永远在逼仄的角落里亲吻xìng_jiāo,也许开始的时候会感到刺激,但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失了兴味。渴望着公开,渴望着对别人宣誓自己的感情存在,仿佛是偷偷怀孕生下的孩子——起初不敢相认,等到孩子长大可爱起来天天在面前奔跑嬉笑,也便希望着告知别人“这孩子是我的”。
即便“孩子”也许长得不好看,也不甚聪明。好似蒋十安和张茂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开端很丑恶他羞于承认。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泥巴娃娃,揣在怀里行于山中,长途跋涉后遇到溪流,将娃娃清洗干净,发现它眉清目秀,是一只好人偶。于是便愈发珍惜。待到行至闹市,就想把娃娃拿出来给别人欣赏:“瞧瞧看看,我的这个娃娃,多可爱”。
蒋十安事到如今,总是想,现在也许到了把这个娃娃拿出来给别人好好瞧一瞧的时候了。
倒不是说他的儿子,倒不是说他的儿子桃太郎,他和张茂的孩子他还是不想给其他人看的。
蒋十安生来好强,自私,好攀比。从前他样样都是最好的,从家境到相貌到学习成绩到对外做人情商,甚至一部新出的手机、游戏机他都一定要是全班最先拥有的那个。可其实这些事情不过是小事,再小不过,他从前觉得好重要,他大概骨子里还是有些虚荣的毛病吧。然而长大到现在,蒋十安忽然发现,真正重要的事情,他一件都没排到前头。
好比现在。
大学生涯,或者很可能是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个五一假期,汪新元结婚了。蒋十安一向在内心深处有些看不起他,总觉得他家境穷困,做人扣扣索索还爱出风头。结果人家在人生大事上,比他迅速了不知多少倍。
汪新元的结婚请柬是张茂从学校带给蒋十安的。张茂实习快结束了,公司已经给了他转正的邀请函,他正在考虑是否要入职。新接班的实习生已经上岗,张茂每天从公司回来的很早。这日张茂下班,蒋十安坐在家里等他一起出去吃晚餐,他还没,就拧着身体拿出一封信。蒋十安还以为是那些品牌广告,谁知道张茂推到他面前说:“结婚请柬。”
“啊?”蒋十安惊了一跳,他自从那件事之后,听到这俩字就浑身不适。他靠在沙发上瞅那封信,眼珠子转得飞快,是惊恐的表现:“谁的?”张茂去餐厅拿水喝,远远地回答了一句:“汪新元和阮书雪。”蒋十安不知怎么的松了一口气,立刻换回懒懒散散的姿态说:“哦,他俩啊。”张茂从餐厅转出来,拿着瓶水喝,走向蒋十安坐下来。他伸手拿过请柬的信封拆开,又递给蒋十安:“这封是他专门给你的。”
“哼,他还请我呢。”蒋十安随意地接过请柬浏览,刚打开看到里头的内容就说了一句:“好土的请柬,如果我结婚的话……”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嘴,张茂凉凉的目光刺在他的身上,他啃了啃自己的下唇重新阅读内容,忽然看到一处:“哦哟,他还出国办婚礼呢?哪来的钱啊。”
“阮书雪家出的。”张茂从来不爱评论别人的事情,不过汪新元昨天给他们拿请柬时,寝室里都挺惊讶,连翟利都问他怎么想到去澳大利亚办婚礼的。汪新元脸通红,解释说这些全是阮书雪的主意,他只管配合。寝室里的人听完解释都恭喜恭喜,蒋十安的坏嘴可不会留情面,他指间夹着请柬翻弄,戏谑地评论:“敢情他这是倒c--h-a门是个客观词语,但从蒋十安嘴里说出来似乎就变成了主观上的贬义词。张茂皱眉看他,他才消停了,搂着张茂问:“那你想去吗?”
“我当然要去,”张茂侧过头看他,补上一句,“他请我当伴郎。”
“什么?”蒋十安搂紧他,想立刻颐气指使地让张茂拒绝,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借口,于是歪着嘴巴说:“凭什么叫你当伴郎啊,我才适合当伴郎!我这么帅!”张茂竟笑了一声,抬头说:“汪新元说了,不能让你当伴郎,不然比他好看了。”他今天很顺畅地开着玩笑,蒋十安抓着他的脸颊在他嘴上响亮地亲了几口,说:“算他心里有数。不过我也得去。”
“你有时间?”张茂拿出手机想叫外卖,被蒋十安制止了,说要出去吃饭。蒋十安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卧室里换衣服,一边回:“我怎么没时间了?”张茂的声音慢慢逼近,缓缓地说:“你不是要拍什么东西。”“哦,”蒋十安光着上身挑选衬衫,心不在焉地说,“拍那什么鬼网剧,我都拍完我自己那些了,就剩点补的。”
蒋十安最终还是答应了那家中型娱乐公司的邀约,原因很简单,他一不愿意去央视受苦受累当实习主播,二不愿意回家里公司上班。要是天天朝九晚五地上班,怎么接送张茂呢?他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