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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师父信笺的字里行间,她感觉不到一丝悲伤不舍,甚至……竟然隐隐透出一丝解脱的味道,想必,师父真的是太累了,或许,这真的只是一场归去,师父盼望已久的归去。
记得师父说过,她老人家曾经也是一位考槃宫宫主补任者,补任者不像继任者那样备受宫约束缚,所以,年少时,她有幸游历江湖,并且在江湖中遇到此生挚爱。可惜,他们并未有幸厮守一生,相守三年,宫主病逝,师父为了履行自己的责任,毅然决然离开挚爱之人,继任宫主之位,一当,就是百年。而师父的挚爱之人在师父离开三年后,思念成疾,郁郁而终,去世那年,年仅二十七岁。
百年间,师父总在固定的日期闭关三日,期间,不见人,不理事,出关时,虽淡然沉静依旧,那略显苍白的面容,却总是隐隐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那时她不懂,如今明白了,那是无法宣泄的思念和悲恸经过漫长时间的沉淀化成的一种悲凉,那种悲凉,是不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无法化解的毒,寄生在生命脉络里的毒。
记得她曾傻傻地问过师父,如果一切重来,师父还会如此选择吗?
师父目光沉静,像似从未有过一丝犹疑:“上天既然赐予你常人不可及的能力,便自然有某种责任需要你去完成。而考槃宫数万人数百年天下大同的生活方式,怎可因一己之私,断送在为师手里。”
曾经不觉,如今想来,师父沉静目光的最深处明明隐藏着一抹痛,一抹无论多漫长的时间都无法抹平的痛。可是,即便如此,师父也从未对自己的责任产生过丝毫犹豫和愤懑,数百年如一日,守护着考槃宫的天下大同。
或许,整个世界,只有考槃宫的最高位置,是不会有任何人愿意争夺的。
她默默望着明月凄然一笑,泪水划到唇边,味道异常苦涩,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即便可以挽留,她也不该挽留,师父是愿意归去的,她如今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如师父所愿,安然相送。
心头莫名一阵剧痛,她下意识按住心口,脑海中似乎有一团朦胧雾气猛然炸开,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明了起来,为什么师父会跟她说这些?原来师父是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提点她,提点她不要重蹈师父的覆辙,不要有朝一日承受师父所承受的痛苦折磨。
可是,她还是沦陷了。
向来冷静自持淡然处事的她从未想过情为何物,直到……遇到他,在他面前,她丢盔卸甲,兵败如山倒,所有的防御抵抗能力瞬间消失,而这一切,尽在不知不觉间,她捂住额头闭上眼睛,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
如今她不过离开半年,他已经慌乱失措到这般地步,如果……他会怎样?她不敢想象。
她拼命克制情绪,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好在离开时,他接到任务和南宫珞珞去冀州查案,能让他略微分一分心神,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正自沉思间,耳边忽然传来阿蓠的轻声话语:“姑娘,你很想他是吗?”
她怔了怔,轻轻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阿蓠依旧靠在她肩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姑娘,你跟他不能……”
她即刻打断:“我知道。”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耳边只闻秋虫嘶鸣,许久,阿蓠静静问:“姑娘,你的心回不来了是不是?”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阿蓠,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阿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把她的头扶靠在自己肩膀上。
秋夜无风,愈发寂静。
月上中天的时候,又开始了扬鞭赶路,既然都无法入睡,不如继续赶路。
即将进|入峡谷的时候,阿蓠坐骑毫无征兆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人瞬间被甩将出去,阿蓠借力翻身落在地上,回身去查看坐骑时,马儿早已口吐白沫,奄奄一息了。
她翻身下马查看了一下,又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前方有埋伏。”然后看了一眼阿蓠:“我们同乘一匹马,尽快离开这里。”
身姿矫健的飞霄穿行在黑夜里,像一道飞驰的白色闪电,耳边只闻呼呼风声。
穿过峡谷,也要再行十公里左右方可见到人烟,她谨慎地观察四周地形,两侧皆是山石密林,头顶一线天际,即便是白日都不好观察敌情,何况夜色深沉。
整个峡谷死一般沉寂,连一声鸟叫都无,死寂中,一道暗箭破空而来,她轻而易举抬手接住的同时,只觉腰间一凉,下意识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腰间一阵剧痛袭来,那是一把冷硬短刀以极凛冽的刀势刺出,她回身一掌拍在阿蓠肩头,两人同时呕出一口鲜血,双双跌落马下。
飞霄扬起前蹄,悲痛长嘶,不住徘徊在她身边,低低嘶鸣。
她伸手捂住腰间,那里早已血流如注,满目惊痛地望向歪倒在地口吐鲜血的阿蓠,万般不解地问:“为什么?”
阿蓠伏在地上慢慢抬眸,眸子幽如深潭,唇角蜿蜒的鲜血趁着她愈发美艳无双,幽深的眸子渐渐溢出水光,勾唇一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什么。”话音刚落,阿蓠握紧短刀猛地刺进心口,她痛呼一声:“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