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冗长繁杂的话,低沉,幽远,认真,而又复杂。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彻底撞击在凤瑶心底,心绪,便也跟着他的话一遍一遍的起伏,平息不得。
她满目的恼怒,骤然化为了满目的复杂与惊愕,一时之间,面容之上,也彻底被厚重与探究之色层层覆盖。
颜墨白静静观她,脑袋与她靠的极近,待将她的瞳孔扫了两眼后,突然间,便逐渐勾唇而笑,似是在刻意要泯灭方才的那些厚重与苍白,想要极力的恢复往日的云淡风轻一般。
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平和如初的嗓音再度脱口而出,只是无端之中,嗓音也突然变得极为的幽远,“微臣之言,便先到此。而今便该微臣问长公主了……长公主原是对微臣恨之入骨,肆意认定微臣是佞臣,但后来,却几番救下微臣。长公主如此改变,是因对微臣改变了看法,还是,在怜悯微臣?又或者,对微臣,心有,异样?”
这话,极为的幽远,无形之中,也抑制不住的卷了几许极为难得的厚重与发紧。
待得这话一落,他满目认真,随即指尖微抬,稍稍点开了凤瑶的定穴。
瞬时,满身的紧绷感骤然消却,奈何心绪翻腾嘈杂,种种感觉升腾交织,凤瑶,却终归无心对他再动手。
心底的恼怒,早已化为了层层复杂与厚重。
而见颜墨白仍是认真观她,俨然一副极想听得她回答的模样,瞬时之间,心底某处,似也被他那双认真得近乎于盼望的瞳孔,彻底的击打了一些,不疼不痛,但却莫名的紧张。
是了,紧张。
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
凤瑶沉默着,终归是挪开了目光,待得片刻,才低沉沉的道:“摄政王问这话,可是跑偏了些?”
颜墨白语气不变,“微臣,只是想知晓罢了。”
凤瑶瞳孔微缩,深眼起伏的观他,仍是不言。
脑袋起起伏伏,心绪也起起伏伏,是以对他这话题,她终归是不想回答。心底深沉,似是也绷着一根弦,她不愿去触碰,也拒绝去触碰,甚至觉得,只要一旦触碰,便会牵连出太多太多的感觉来,如此,自也不符合她身份,不符合她信念,不符合她千疮百孔的心,更也不符合,她对所谓的感情的习惯甚至沦陷的戒备与排斥。
是了,是排斥。
亦如,明知自己对这颜墨白无形之中改了看法,改了态度,甚至连容他入住在凤栖宫偏殿都未觉得太过的突兀与排斥,是以,有些东西,无论她是否承认与感受,那些东西,终归还是变了些。只是至于变了多少,她再不敢去深究。
而今,重担压身,她姑苏凤瑶,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是以有些东西,她是注定不能碰的,免得,害人害己,徒增烦忧。
思绪,层层翻腾,起伏不息。
凤瑶静静观他,许久,终归是未言话。
突然,颜墨白再度勾唇笑了笑,“长公主未言也好,至少不曾真正否认对微臣改变看法之事。”
说完,面上的笑容莫名的浓了半许,便是面色苍白微疲,竟也显得整个人如沐春风,朗然儒雅得紧。
“大盛公主之事,微臣已解释过了,而今,长公主可还有异议?”他嗓音温缓,主动将话题绕了回来。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一切虚言先不多说。而今,本宫只问你,倘若大盛公主此番回城之后,便要率兵攻我大旭,摄政王要如何?”
他微微而笑,答得干脆,“微臣,自请亲自率兵迎敌。”
“当日国破之际,摄政王便漠不关心,日后,竟也会亲自率兵迎敌?再者,此番摄政王放虎归山,无疑是在拿我大旭安危坐赌注,赌赢了,一切都好,倘若赌输了,我大旭岂不是又得经历一场兵荒马乱的浩劫?”
他缓道:“不放大盛公主离京,才是真正惹怒大盛皇帝,毕竟,触及大盛公主性命安危之事,便是大盛太子喜极了长公主,也许会因大盛公主安危而妥协。而大盛公主此番完好无损的归国,性命无忧,大盛公主要攻打大旭,大盛太子,自也不容易答应。再者,即便事态发展到最严重的地步,微臣,自也会领军出战,定将大盛之人剿在边关,绝不会让大盛之人入京分毫。”
说着,极为难得的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继续道:“上次不曾出面救国,是因的确身子不适。而今意图护国,其一,是因身子无大碍;其二,是想护,长公主。”
凤瑶瞳孔骤缩,满目起伏的观他。
他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眸朝凤瑶一笑,“长公主莫要误会了,微臣护长公主,是因长公主对微臣有几番救命之恩。微臣此人,最是不喜欠别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