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夙眉头一皱,终归是稍稍掀眼,待沉默片刻,才缓缓挣扎下榻,待强行忍耐肩膀的疼痛站定于窗边,而后推窗一望,便见隔水不远的那条大船上,灯笼摇晃,光影重重,而那道毫无平仄的笛声,便正从那大船的主屋,扬出。
一时,目光凝在那主屋的光影上,抑制不住的,出神。
周遭的江风,肆意拂刮。
冷月似钩,凄清凉薄。
比起屋外的清冷肃肃,此际凤瑶的主屋,则是暖炉而架,檀香而焚,满身雪白的颜墨白,则静静坐在凤瑶榻旁,修长的指尖在竹笛上微微而滑,那一股股平仄安眠的笛声,肆意而起。
他静坐而吹,这一吹,便吹了接近一个时辰。
待得笛音落下,他垂眸扫了一眼榻上安眠的凤瑶,随即,稍稍起身,踏步出屋。
屋外,江风将他的袍子刮得极盛,墨发飞扬,整个人披着一身光影,颇有几股羽化之意。
伏鬼与王能纷纷回头,转眸观他。
颜墨白则犹如未觉,待仔细将屋门合好,才转身过来,手指一探,将竹笛朝伏鬼递去。
伏鬼急忙上前两步,极是自然的接过竹笛,随即从袖中掏出锦布,将竹笛裹好。
王能则神色微动,低沉而问:“摄政王,长公主如何了?”
“长公主,正安眠。”颜墨白答得平缓,这话一落,目光微抬,顺着江面望向了那对面船上的司徒夙。
二人目光一汇,刹那之际,则是火光乍现。
司徒夙陡然回神,意识回笼,这才觉肩胛疼痛剧烈,满身冰凉僵硬,竟是不知,自己在此处失神了多久。
颜墨白则勾唇而笑,清俊的面容在月色下极是儒雅蹁跹,温润如玉。
只是这般容颜,在司徒夙眼里无疑是有毒。
凤瑶身边有这等风华男人守候,便是不是真心,也难保凤瑶不被他侵蚀,从而动情。再者,这男人,还满身算计,他司徒夙,虽不能如泼妇一般撕碎他面上的笑,但他这条命,他司徒夙早晚都得收下。
思绪至此,目光也森冷凉薄,奈何那对面的颜墨白,却还依旧对他懒散而笑,那笑容,无疑是掺杂了几许傲然与得瑟,就像是,天地万物都被他囊括其中,而他司徒夙在他眼里,却不过是个笑话。
他指尖蓦的用力,紧扣在窗棱之上。
则是片刻,那颜墨白已不再朝他观望,反倒是缓缓挪开了目光,望向了一旁的伏鬼。
“去备三碗姜汤过来。”他温润平缓的吩咐。
伏鬼一怔,下意识脱口而问:“三碗?”
颜墨白笑得自然,“两碗随本王与长公主,剩下一碗,送去给那大盛太子。”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缓缓转身入屋,待得屋门被他在屋中彻底合上,伏鬼才迅速而离,徒留王能一人僵在原地,落在门上的目光,越发复杂。
凤瑶醒来时,天色已是大明,而大船,仍在曲江之上漂流。
许是怕她冷,颜墨白合了屋中所有的雕窗,墙角还燃了暖炉与焚香,周遭气氛,平静无波,但却是温暖四溢,暖得竟是有些让人微微发热。
凤瑶稍稍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大抵是这番声音触及了不远处软榻而坐的人,则是刹那,那人回头过来,平缓而问:“长公主睡醒了?”
清风儒雅的嗓音,柔情四溢。
凤瑶稍稍一怔,抬眸一望,便见那软榻上的颜墨白已是起身,缓步朝她这边行来。
今日的他,竟是突然着了身紫袍,整个人,蹁跹儒雅,竟是比常日穿白袍还要来得风雅精神。
“摄政王今儿如何突然穿紫袍了?”
她漫不经心的问,说完,便垂眸下来,指尖微动,正要扯身上滑落的被褥,不料手还未动,颜墨白已恰到好处的探手而来,极是温柔的将被褥扯着将她裹好,“大楚之地,天气寒凉,微臣此行所带衣物不多,稍稍厚实的唯有紫袍,是以,今日便穿了一身紫。”
他极为难得的平缓解释,话语细致。
这话一落,便松了凤瑶的被褥,悠然而问:“不知,微臣今日这身打扮,长公主觉得可入眼?”
凤瑶低沉道:“摄政王厉历来风雅,无论穿什么,都俊。”
她兴致缺缺,言语也极是应付。
大抵是昨夜伤筋动骨的打斗,内力与气力纷纷耗散,此际着实有些精神不济,浑身上下,也莫名觉得不适。
“长公主倒是难得如此夸微臣。”
正这时,颜墨白则轻笑而道。
凤瑶瞬时抬眸,目光再度朝他一扫,则见他满面笑意,温柔缠蜷,竟如春花朗月,无端的将满身的疲惫都稍稍冲散了半许。
往日便曾听过,颜可养眼,而今算是见识了。
这颜墨白的颜,着实俊然如玉,极其养眼,令人欣赏之余,心底也跟着平泻悠长开来,只不过她方才之词,不过是应付的随意赞许,这厮耳闻之后,笑得这般开心作何。
她着实有些看不懂他的反应,却也无心再多看。
待将目光落向雕窗上的那片明色,低沉而问:“本宫睡了多久?”
“一夜,再加今日上午。”
是吗?
凤瑶眉头微蹙,心生戒备。只道是,敌仇在旁,她竟睡得这么久,无疑是有些不分主次,大意了些。
“大盛太子有何动静?”她默了片刻,话锋也跟着一转。
“长公主昨夜大伤大盛太子,惹得大盛之人人心惶惶。大盛太子虽伤势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