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深邃平和的瞳孔,正径直的朝她望来,待得二人目光一汇,瞬时,他薄唇一弯,突然勾唇一笑,风华之至。
凤瑶瞳孔一缩,心口一紧,下意识故作淡定的挪开眼,心底则起伏,只道是,有种所谓的温润与儒雅,是可全然从内在散发,从而仅靠人的一举一动,甚至一眼一神,便可传达得淋漓尽致。
而颜墨白,也恰巧是这种能将温润与儒雅从内在透露得极是完美的人,就如,即便这人湿润的墨发披散,整个人衣着补丁朴旧,但也能,清风儒雅,风华之至。
谁道女子才能勾人的?
如颜墨白这等男子,公子如玉,俊雅温和,自也是,勾人的。
“天凉,长公主怎不擦拭湿发?”
仅是片刻,颜墨白已缓步过来,自然而然的坐定在了凤瑶身边,平缓柔和而问。
他嗓音里的嘶哑,已不知何时减却了大半,凤瑶微微一怔,也突然反应过来,方才颜墨白举步过来时,足下也非太过踉跄了,反倒是行走略微平稳,若非面色仍旧苍白的话,自也难以觉察他是满身伤口之人。
“思绪太乱,是以无心擦拭罢了。”凤瑶默了片刻,如实而道。
颜墨白神色微动,也未就此多言,仅是修长的指尖微微一伸,拿了一旁的长帕便开始细致为凤瑶擦拭起湿发来。
“长公主可还是在为那农女母女的性命担忧?”待得周遭气氛沉寂片刻,他突然平缓而问。
凤瑶眼角一挑,低沉而道:“想通了,自然就不担忧。毕竟,人之在世,不得不自私,亦如,纵是本宫不愿杀人害人,但本宫,终还是想不顾一切的,活着。”
颜墨白深眼凝她,目光平和,随即薄唇一启,缓道:“人之在世,本该自私,毕竟,使命未成,无论是长公主与微臣,都愿手段用尽的活着,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不得不为之事。”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长公主可知微臣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凤瑶漫不经心的摇头,也不曾抬眸观他。
沉寂压抑的气氛里,他神色逐渐幽远,继续道:“微臣杀的第一人,便是在青州的破庙里。当时,微臣刚满十岁,那老乞丐便百般苛刻微臣,抢微臣讨来的东西,还要打骂微臣。有一次,微臣快被他打死之际,缩在墙角端了佛灯,趁他继续弯身使拳朝微臣打来之际,微臣咬牙用尽力气,趁他不备,用佛灯烛台的尖端,捅破了他的心脉。”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微变,下意识观他。
他则逐渐将目光落在了凤瑶的湿发上,似如在言道一件与他无关之事一般,漫不经心的继续道:“当时,那老乞丐的血一直流,一直流,满地都是,他死不瞑目,眼睛瞪了一夜,而微臣,便在墙角瑟缩惊恐了一夜。待得天还未明,微臣用尽气力,将那人埋了,且说来也是奇怪,当时无论如何的害怕,但见那人被微臣推入土坑,甚至用泥土掩盖住了圆瞪的双眼,那人也一动不动,僵得毫无动作,也从那时,微臣突然就不怕了。只道是,所有狰狞的恶人,只要鲜血流干,性命殆尽,便再无攻击的本事,任人宰割,是以啊,惊恐之后,便是平息,害怕得太过,是以,也能胆从心来,人的阴狠与潜力,从容与淡定,也皆是被逼出来的,微臣,便是如此。”
说着,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也相信,长公主能做到从容与淡定。毕竟,比起长公主的宽怀仁慈,微臣更愿,长公主冷血薄情,只要心中薄情无愧,才可神智清明,无牵无挂的对待任何事。”
“一味的冷血薄情,摄政王以为这就是好事?”凤瑶默了片刻,低沉复杂而问。
颜墨白神色微动,摇了摇头,勾唇而笑,“自然不是,但对于如今的长公主来说则是好事。毕竟,长公主太过仁义,心有软肋。此番是那农女,没准儿下次,便是……赢易。”
凤瑶终是明白过来了。
说来说去,这厮如今是在担忧她对赢易心软?
她心口一沉,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复杂阴沉了几许。
“赢易胆敢在本宫不在大旭之际而兴风,且还敢山洞大旭兵卫与大周为敌,挑起两国争端,就凭这些,本宫何能对赢易心软。”
凤瑶默了片刻,低沉冷冽而道。
颜墨白似也不曾将她这话太过听入耳里,缓道:“长公主不心软便成。毕竟,赢易那人,认准了长公主是杀了惠妃的凶手,如此,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那赢易啊,也早已不是往日的赢易了。”
说着,嗓音微挑,“长公主许是不知,边关最是磨人,日日都在刀尖上行走,不知下一刻是否会被人突袭,从而丢了性命。在那等地方生活啊,寂寞难耐,对一统三军的威仪也最是向往,如此,身心皆受磨练,所谓的野心,定也会随之增长。毕竟,每一个入得军营之人,但凡有上进心的话,皆是想挥兵点将,雄风与威仪大展,壮志而酬。”
这话一落,朝凤瑶微微一笑,随即便故作自然的将目光挪开了。
凤瑶眉头越发一皱,并未言话,整个人安然坐在原地,兀自沉默。
屋内的气氛,再度沉寂下来,无声无息,沉静尽显。
颜墨白手中动作未停,一直在为凤瑶擦拭湿发,待得凤瑶头发略微发干之际,他才稍稍停歇动作。
凤瑶按捺心神的抬眸观他,只见他似是累了一般,瞳中略有倦色,那张俊逸的面容,也越发的白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