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只是个商贾,未有出将入相的本事,如今一切看轻,便也该真正走他许儒亦的路。
心思至此,便也无心隐瞒什么,仅是叹息一声,便敛神一番,朝颜墨白缓道:“微臣这一生,未能有大的建树,更也愧对长公主的希冀。如今大旭已是安稳,幼帝已安,待回得大旭后,微臣便准备辞官,日后就好生待在许家,打理许家的生意。”
“如是而已?”颜墨白目光落定在窗外湖面的花灯,低沉问。
许儒亦点点头。
“凤瑶当初亲自入许府请你入朝为官,如今凤瑶不在,你便要弃凤瑶心意于不顾?”颜墨白再问,语气淡得不能再淡。
许儒亦眉头一皱,叹息一声,“微臣着实未有为官之能。辜负了长公主心意。”
“未有为官之能,但至少可教好幼帝。当初幼帝可是个刺猬,如今,也算是能分清是非,明得道理。这些,都是你许儒亦功劳。待回得大旭之后,你依旧是大旭皇傅,身兼教导幼帝之责,将幼帝交由你,朕与凤瑶,都放心。”
他这话幽幽远远,清清淡淡,却是这话一出,顿时令许儒亦变了脸色。
许儒亦心口陡然一紧,“如今天下皆安,再无战事,皇上你如今也已无恶战缠身,日后回得大旭后,皇上不打算亲自将幼帝放在身边教导?”
颜墨白静静而坐,似未听到他的话一般,一言不发。
许儒亦心头无底,沉默片刻,正要再问,不料话还未出,便闻颜墨白突然出声,“朕教不了幼帝。在凤瑶还未归来之前,朕,得去寻她。”
许儒亦到嘴的话顿时噎住,心口跟着颤了两颤,一股股哀凉与复杂之感,开始抑制不住的在浑身上下蔓延开来。
他还要去找凤瑶。
可凤瑶已然坠崖了,落入深水里了,便是许久之后找到了,也该是一具白……
心思至此,目光陡颤,不敢再往下多想。他忍不住转眸朝颜墨白望来,眼见他静静的坐在原地,目光幽幽的落在窗外,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瘦削入骨,突然,从未有过哪一科,他竟是如此真真切切的发觉,这不可一世的颜墨白,英勇一生,也终究,是个可怜人。
他拥有了天下江山,拥有了无尽沃土,只可惜,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他真正想要的,早已不见踪影,最后独剩他一人,空了心,失了方向,就如天地之中仅剩他一人,孤单落败。
一时,所有的劝慰之词与辞官之言皆莫名的难以启齿,说不出来了。
又或者,他潜意识的不想出声来破坏这满屋沉寂的气氛,不想再扰了颜墨白。
而颜墨白也再度全然的沉默了下来,静坐发呆,一动不动。
则待许久之后,桌上的茶水浑然凉透,画舫外突然极为难得的再度出现了一艘夜游的画舫,那画舫上有笑声与琴音交织而来,终于扰了周遭沉寂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氛。
颜墨白终于回神了过来,朝许儒亦道:“走吧,去放花灯。”
许儒亦郑重点头,与颜墨白一道缓缓出了画舫。
两人一道站定在画舫的甲板上,兵卫迅速将两只花灯捧来,顺势还准备了笔墨。
颜墨白率先执笔,笔尖在纸条上缓缓的游走,仅是写几个字罢了,但他却写得极慢极慢,直至许儒亦写好纸条并将花灯都已放入湖里之际,他才终于收起笔来,极为小心翼翼的将纸条吹干,正待将纸条折好放入花灯时,许儒亦忍不住朝他手上的纸条一扫,只见纸条之上,仅有四字:吾妻安好。
写了这么久,他只写出了这四字,如此,这四字该是倾注了他多少的愿望与心酸,才能一笔一划专注的耗费这么多时间。
许儒亦目光颤了两下,鼻头莫名有些酸涩。
如此深情之人,老天为何……要这般无情的对待!怎忍心,怎能忍得下心!
心中悲酸难耐,唇瓣上抑制不住的勾出苦笑,从不曾料到,有朝一日,他许儒亦竟会心疼起颜墨白来,呵。
他也并未吱声,仅是强行按捺着心绪,静静的凝着颜墨白将纸条塞入了花灯,看着他缓步上前,看着他稍稍趴下身来,衣袂垂地,整个人极是虔诚的将手中的花灯放入了湖面,而后,静静的看着花灯一点一点的被湖面的波澜荡走。
半晌之后,颜墨白才稍稍起身站定,久立在船头凝着那只越来越远的花灯,待得许儒亦正要劝他入屋之际,他突然身子晃荡,不待在场之人反应,便一头栽下了画舫。
颜墨白再度病了,一病不起。
自打在锦龙湖落水之后,他便染了风寒,加之身子孱弱,不便远行,是以启程回大旭的事只得一拖再拖。
待得悟净方丈入得齐王宫后,为防大旭再生变,颜墨白遣重军护送赢征与许儒亦回国。许儒亦与赢征双双担忧,却终究还是应了颜墨白的话,领军而离。
偌大的齐王宫,暂且成了颜墨白养病之地。
悟净成日成日的为他施针,企图驱散他身上的风寒,奈何终究无果,每番伏鬼忧心忡忡的询问,悟净皆会无可奈何的摇头,只道风寒再度引起了颜墨白的寒疾。
伏鬼自责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为了方便颜墨白及时服药,悟净住在了颜墨白隔壁的偏殿,顺势也将偏殿变为了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