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的坟冢,有新土翻外,墓碑前燃着烛火,周遭各处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凤瑶目光在那墓碑上的‘公孙’二字扫了扫,甚是担忧,当即转眸朝颜墨白望来,不料恰到好处迎上了颜墨白那双柔和的眼,“此番我娘亲,才真正的葬在了这里。尸身完好,衣冠也完好,棺木也完好。东临苍在棺木中放了诸多的金器与玉器,我娘亲永远不老不化,她会一直安睡在这里,无争无扰,以后也能彻底的清净了。”
凤瑶稍稍吸了一口气,并未言话。
遥想当初之际,太上皇将颜墨白娘亲的尸首掘走,各种入了魔怔似的要将颜墨白娘亲的尸首复活,如今,折腾了这么多年,颜墨白的娘亲终于入土为安,上一代的恩怨啊,也彻彻底底的在这一刻全数终结。
她不知此际该说些什么,更也不知要怎么安慰颜墨白,正待心神凝重怅惘之际,颜墨白突然牵着她跪了下来,待得她蓦地回神朝他望来之际,他微微一笑,“凤瑶,上次你来拜见我娘亲时,你仅是一个旁观之人。而今,你是我颜墨白之妻,我娘亲之媳,且与我一道拜祭她吧。她这一生,命途多舛,引得纷争无数,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全数消停,她,终究能真正的安睡了。”
凤瑶垂头下来,极为认真的点头。
随即与颜墨白一道叩头而下,紧着嗓子道:“儿媳姑苏凤瑶,愿娘亲天堂为乐,再无烦忧。儿媳也会替娘亲照顾好墨白,娘亲,定要放心。”
这话落下,抬头而起之际,只见颜墨白正呆呆的望她,眼圈突然有些发红。
凤瑶不敢看到他的脆弱。
他本是顶天立地之人,便是断骨流血都不曾红过眼,却是此际突然露了情绪,着实让她看得极为心痛。
“墨白。”她稍稍抬手过去,捉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他手指急忙反手而握,将她的手彻底裹入了他的掌心。
“娘亲入土为安,日后定能安睡长眠了。你也莫要伤心,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她极是认真的道了这话。
只是这话落下半晌,颜墨白却一言不发。
待得许久之后,凤瑶才抬头朝他望来,则见他泛红的眼圈并未消却。
“凤瑶。”
突然间,他出声唤。
“嗯。”凤瑶低着头,轻轻的应。却是尾音不曾全然落下,颜墨白捏紧了她的手,再度吐露二字,“吾妻。”
短促的二字入得耳里,凤瑶心境晃动,整个人全身上下温暖开来。
她突然感慨万千,只道是兜兜转转,繁华盛世,所有的一切一切,竟没有什么能比这二字最让她心安。
是的,妻。
她是他的妻。明媒正娶的妻。
曾还记得,当初大盛独大,司徒夙点名要与她和亲,她无奈之下,出此下策开始找人来嫁,从而躲避和亲文书,却不料,当初从不曾想过嫁给颜墨白,而是有意择取朝中其余臣子之肆,却是阴差阳错的,最终,还是嫁给了颜墨白。
也曾还记得,当初不过是瞒天过海的大嫁,仅是假装成婚罢了,但颜墨白当时却似极其看重,不仅红毯铺就,一路相迎,更还差人提前大肆改造摄政王府,一切如新,仅为给她一场盛世风光的婚礼。
只是当时,她还以为颜墨白是刻意而为,有意对她算计。但如今才全然明白,他哪里是在算计什么,不过是真正的想让她享得一番大嫁的喜悦与风光罢了。
只可惜,她当时,并不觉得喜悦。
是以,颜墨白许是还欠了她一场真正的成亲之婚。
思绪翻翻转转,平息不得。
凤瑶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山的了,仅是一路被颜墨白牵着,就这么在恍神之间抵达了青州之地的府宅。
这座府宅,凤瑶也有许久未来了。还记得上次来时,则是江南水患严重,她亲临江南去赈灾,不料在与山匪争斗之中滚落山来,而后被河水一路冲到了这青州之地。
那时,颜墨白正坐舟垂钓,几番戏谑,才将她从水里拉了起来。
那时,他将她带到了这座府宅,差人为她准备了衣裙,那时,他府中收养的女童悦儿,张口闭口便笑盈盈的唤她娘亲。
往事重重的浮现,凤瑶嘴角稍稍勾了几许笑意。
待用过晚膳之后,夜色便已深沉,已该就寝。
只是这回,颜墨白却不与她同寝了,偏偏说是有事要与伏鬼交代,随即便趁夜出门,久久未归。
凤瑶在榻上等了许久,终是等不住了,下榻披了外氅出门,则见屋门外,月色极其的皎洁,清辉重重,将各处都映照得透亮。
而前方不远的石桌旁,花树萦绕,颜墨白与伏鬼正隔桌而坐,正在对弈。
大抵是听到了动静,颜墨白与伏鬼双双转眸望来,两人方巧瞧见了凤瑶。
伏鬼顿时如同瞧见了救星一般,急忙起身,弯身朝凤瑶一拜,随即便正要退开,却是足下刚行半步,颜墨白便已漫不经心的唤住,“朕让你走了么?”
伏鬼暗叫不好,顿时止步,脸上漫出哀凉为难之色,当即求救的朝凤瑶望来。
凤瑶挑了眼角,径直往前,待站定在石桌旁,颜墨白才起身朝她笑,“你怎还未睡着?”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伸了过来,自然而然的为凤瑶掩了掩身上的外氅。
凤瑶淡道:“不是说要出来与伏鬼谈事么?莫不是这对弈也是你口中所谓的谈事?”
颜墨白笑着点头,自然而然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