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并未多做解释,仅是短短一句,不争不论,待尾音落下,他便垂眸下来,模样平静无波,却又在不卑不亢中透出了几许淡凉与无奈。
凤瑶目光起伏,心底。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动怒,只奈何,那司徒夙这般阴沉腹黑之人,这般欺她计她之人,又如何能安定大婚,得到他的幸福!
她姑苏慕容被他害得从云端跌落,满身泥泞与狼狈,那司徒夙,又如何能完好无损,风华如常的高调迎娶她人,从而,嘚瑟高调!
心底,终归是愤怒,不甘,甚至唾弃,森冷的。
她都不曾得到幸福,得到心安,那负载着她家仇国恨的司徒夙,又有何资格!
若要让她入得大盛为他大婚朝贺,再度将她的尊严与志气彻底碾碎,不得不说,那司徒夙的心思,着实冷冽歹毒,而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让他此计得逞,任他羞辱。
思绪翻腾,越想,心境越发的嘈杂不平。
凤瑶僵然而坐,一言不发,许儒亦也一声不吭,更不曾出言告退。
待得许久,凤瑶才强行按捺了心神,低沉而道:“仇人当前,深仇未报,是以,眼见大旭太子大婚,甚至还敢令本宫必去观礼,因而,心境波动,难免生怒,望皇傅见谅。”
这话,她说得极为缓慢,但心底已是压抑了太多仇恨,是以言道出来的话,也稍稍低沉平寂了几许。
许儒亦微蹙的眉头终于松懈了下来。
随即,他开始缓缓抬眸朝凤瑶望来,低道:“长公主也是寻常之人,遇事而怒而惊,也不过是真性情罢了。微臣,自当理解。”
说着,神色微动,话锋也稍稍一转,“大盛太子大婚之事,长公主若是不便处理,此事,便交由微臣来与大盛交涉。至于贺礼之事,若是长公主愿意,也可交由微臣来办,到时候,微臣自会与礼部商量,将大盛太子的贺礼送去。”
凤瑶并未言话,修长的指尖开始摩挲奏折的棱角,待沉默片刻,才低沉而道:“如今我大旭,的确是寄人篱下,司徒夙大婚,我大旭若不献礼,自会惹其不满,说不准再遭灭顶之灾。是以,贺礼之事,不可废,但,若给大盛这般贼子献上大礼,倒也不值。”
许儒亦静静观她,似是将她的心思猜了出来,随即便开始垂眸缓道:“献礼,不过是一种礼仪罢了,是以,也可无需金银,无需珍奇之物。据微臣所知,百年之前,高祖为番邦献礼时,便献过亲笔书写的贺谏,长公主,也可效仿。”
献上亲笔书写的贺谏?
凤瑶眼角微挑,“国之礼仪,当真可如此而为?”
许儒亦缓道:“不过是一番心意罢了,礼轻礼重皆可。再者,天下诸国皆知我大旭刚刚历经战乱,更天灾严重,是以,大旭国库空虚,献不出金银也说得过去。”
凤瑶心底微沉,思绪翻转,低沉而道:“如此也罢。本宫不去观礼之事,便劳皇傅与大盛游说了。再者,至于礼物,待时辰到了,本宫便交你,你再差人速速送去大盛。”
许儒亦微微点头。
凤瑶将奏折挪开,神色微动,话锋也跟着一转,“对了,皇傅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许儒亦缓道:“昨日便与长公主说过要推荐楚予,此际,微臣已将楚予带入宫中,长公主可要见见?”
凤瑶微怔,默了片刻,淡然点头。
许儒亦面上也漫出了几许释然,随即扭头朝不远处的殿门轻唤,“楚予,进来吧。”
这话一落,殿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推门而入。
凤瑶放眼望去,便见那进来之人,满面刚毅,身材壮实,但浑身上下又未有莽夫之气,反倒更多的是呈现出一种难以言道的刚毅,老实,甚至忠厚。
她心底微微生出半许满意。
只道是许儒亦推荐的人,着实是不差的。
“草民楚予,拜见长公主。”待站定在凤瑶案前,楚予便跪身下来,不卑不亢的朝凤瑶恭敬行礼。
凤瑶唤他起身,随即仔细的观了他几眼,而后稍稍问了他家势与寻常在许家要做的事,他皆回答得不卑不亢,言语干脆而又平静,也无半分的紧张与吞吐之意。
凤瑶对他更是满意,随即也不再多问,仅是转眸朝许儒亦道:“皇傅倒是慧眼识珠。这楚予,本宫也满意。”
许儒亦微微一笑,随即便遣退楚予,而后朝凤瑶缓道:“若无把握,微臣自不会将他推荐给长公主。”
凤瑶缓道:“楚予此人,倒是真如皇傅先前说的那般忠厚老实。想来,先行将一部分银粮送去江南救灾之事,便可交由楚予来办。”
“长公主对楚灼,就不多加考量一番?”
凤瑶淡道:“本宫信皇傅眼光,也信,本宫的判断。”
许儒亦略微无奈的笑道:“微臣偶尔,也会看走眼。再者,长公主对微臣与楚予,的确是太过信任。”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稍稍将目光挪开,兀自沉默。
待得片刻后,她才出声缓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一味的畏手畏脚,怀疑四起,何人,敢真正为本宫效力。”
“长公主宽怀仁义,想必日后为长公主效力之人,定也会不计其数。”
凤瑶凝他两眼,语气也稍稍幽远,“借皇傅吉言了,本宫,倒也希望如此。”
这话一落,凤瑶垂眸下来,不再多言。许儒亦默了片刻,随即委婉言道两句,最后开始出声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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