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一定。哥哥喜欢琴乐,故而器重于他,今天他是作为哥哥的贵宾而来。人家毕竟是琴圣,没人能强迫他。”
沐雪听出颜玥似乎心有不甘,笑问:“你这丫头,莫非对人家有贼心?”
颜玥脸一热,急忙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嫂嫂你千万别让远志知道。”
一不小心抓到了小丫头的把柄,沐雪笑着说:“那你可得小心了,千万别得罪我。”
颜玥捞起沐雪的手臂,娇嗔道:“我巴结嫂嫂还来不及,哪里敢得罪你呢。”
沐雪心想,这丫头莫不是故意示弱,以表亲近。
这时一个品阶颇高的武官领着一个青年人到御前敬酒,沐雪在鹿阳见过这位将军,好像姓岑。岑将军把青年人引荐给颜旷,说了青年人不少好话。青年人甚是拘谨,只不断说着“不敢当”。
“李赟将军文武双全,还会弹琴,真是后生可畏啊!”岑将军拍拍青年人的肩。
青年人忙谦虚的摆手,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沐雪想,他莫非是病了。
“李卿在鹿阳破城一战中、功劳甚伟,不知可愿继续在军中效力呢?”颜旷嘴角噙笑,显然对阶前的人十分欣赏。
沐雪本以为青年人会抓住机遇、立即答应,谁知他跪下拱手说:“末将家有老父,恳请归家孝敬父亲。”
岑将军也没料到他是如此反应,愣在当场。
颜旷问:“李卿原籍何处?”
青年人额上渗出薄汗:“……邕州。”
颜旷眼睛眯起来,他也看出了青年人的异状,想了想说:“归乡效力地方也是可以的。”话锋一转,又问:“李卿擅琴,不妨演奏一曲?”
青年人甚是不愿意的样子,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法子拒绝。有内侍立即捧琴递到面前,他只好接过来,鞠了一躬,转身向场上走去。
殿前空地上的舞女们迅速撤下,宴席上的觥筹交错也立即停了下来,大家都静坐着,眼睛齐齐盯在青年人的身上。
沐雪看了一眼风弄月,他仍是一副懒懒的样子,不屑一顾。
青年人抱琴在场中坐下,奇怪的是,他双手一搁在琴上,整个人的气质就徒然变了,超然如月,自信若神,仿佛宇宙皆握在掌中。颜玥本来对这个人没有太大兴趣,但是此刻也不禁紧紧盯着他,仿佛今夜皎洁的月辉悉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青年人右手一勾弦,乐声如淙淙溪流,徐徐流淌开来。
沐雪心道,明明是一首轻快之曲,为何隐隐含有悲声呢?
青年人突然拍琴,未及琴身,却琴弦俱震,杂吟之声犹如澎湃海浪瞬间奔涌而来。他用内力震弦之后双手毫不停歇,十指悬空拨划,乐声瞬间变得铿锵激昂,俨然是沙场战曲。金铮之声不断撞耳,在庭中挟风激荡。
沐雪觉得自己好像身临战场,经过了一番残酷厮杀。
随之一个高音突起,仿佛给予敌人最后一击,听者无不猛然心颤、一时忘记了呼吸。之后悲声袅袅,嘤嘤如泣,仿佛战场上只剩自己独自一人,放眼四野,俱是伏尸千里。
青年人缓缓收手,悲乐萦绕于最后一根颤动不甘的弦上。他把手从琴上放下,站起身来,垂着头,脸上尽是哀色。
沐雪被这悲怆的乐曲深深震撼,她环顾当场,宴席上的人们皆是一副震惊又哀伤的神色。她想,这个人的胆子和他的才艺一般高大,竟敢在庆功宴上弹奏悲声。
有拍手声在寂静的宴上乍然响起,风弄月面上喜色,称赞道:“妙,妙。这难道就是‘震琴’?”
青年人不答,身体猛然一颤。
人们开始回过神来,风弄月旁边有一个大臣接道:“‘震琴’不是那位邕州四公子之首、宗长吟的绝技吗?”
青年人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人们眼中含有疑惑,开始议论纷纷。有位文官猛地站起身来,厉声质问:“你怎么会宗氏的绝技?”
青年人张张嘴,但是半天发不出声来。
岑将军急忙为他解围,问他:“你也是邕州人,是否从宗氏那里请教了一些琴技?”
青年人心里挣扎了一下,最后跪下来,伏首在地,说:“罪将犯了欺君之罪,请陛下责罚。”
岑将军愣了愣,心里已怒骂几番,他立即一同跪下来,后悔自己一心提携后辈,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颜旷不动声色,问:“你是李赟,还是宗长吟?”
青年人答的很干脆:“罪将是宗长吟。”
岑将军闻之两眼一翻,好像要晕厥过去。宴上诸臣都十分愤慨,纷纷请奏要治宗长吟的欺君之罪。
颜旷仿若不闻,再问:“你为何要冒名参军?”
宗长吟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冒名参军是罪将一人所为,他人一概不知,请陛下降罪。”
颜旷问:“邕州刺史宗桐……”
宗长吟听见这个名字身体又是一抖,颤声说:“正是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