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见了,轻合匣子,垂首立在旁边不动。
延禧宫奴才走近前来接过。
一时无人发声,无人叫退。
皇帝也默然。
人,立在这,尔等都瞧见了。还欲如何,今日当着朕的面一回演完罢,省得再费心思寻由头。
“魏七惯来就是个稳妥的,差事当得好,理应奖赏。 ”
众人想: 惯来就稳妥,人从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六品小内侍,您何时得知他惯来稳妥?
可不就是在暗示上回坤宁宫里的那一遭么。
妃子们持锦帕掖鬓角。
“只今日乃淑妃之喜,本宫不欲喧宾夺主,就略赏几颗银裸子罢。”
这是要将自个儿择出去,逼淑妃出手呢。
“皇后娘娘您宽和,实乃圣上之大福,妾等之福。”众人齐声道。
朕之大福啊。
皇帝不动如山,垂眸拾起他腰间的玉佩细瞧。
若不这般,他怕自个儿要乐出声来。
孙嬷嬷取来一深紫蜀绣织锦荷包,里头鼓鼓囊囊,可不像是只有几颗银裸子那般简单。
魏七复行礼,姿态恭敬乖顺,“奴才谢皇后主子赏赐。”
这般乖巧?皇帝抬眼皮子打量。
魏七跪得端端正正,很是屈从。
皇后那一百下巴掌倒是赏得狠。
“起罢,你侍奉圣上有功,赏你是应当的。”
只一句便将人推至风口浪尖。
佳人们美眸突狠厉,魏七如芒刺在背。
却只能应下这句。
“嗻。”
在主母掌中乖乖吃瘪,倒真像个妾了。
皇帝觉着荒唐得可笑,端起茶盏揭盖扣两声儿,略饮一口。
再抬眸,却瞥见魏七脖颈之中闪出一小圈柔和的白光。
他不动声色地细瞧。
这j-i,ng怪,白玉翡翠珠串都戴出来了。
可却挺舒坦。
后头的安喜也瞧见了,安喜觉着魏七不错,确实不错。
“有劳魏小公公走一遭,人嘴也甜,礼也是真真好。”
淑妃朝皇帝那处瞥一眼,见其并不在意,又道:“皇后娘娘叫妾重赏,妾怎好小家子气。”
“来人,赏。”
“嗻。”
延禧宫人捧来三大朱漆托盘,上头摆绫罗绸缎,银镯玛瑙玉如意。
众嫔妃: 呵,可算是到今儿的重头戏罗。
淑妃这怕不是赏太监,是在赏答应罢。
哎呦,瞧戏瞧戏。
也不知圣上心不心疼,正好探探。
咦?噗嗤!等会子便知晓这魏七是何秉性。
皇后也暗笑。
众人余光瞧皇帝。
后者仍杵着脑袋,闲闲歪着,瞧不出什么来。
东西直捧至魏七眼前,这是一场众人皆知的试探,石子投井,能砸出多大的水花,深浅一瞧便知。
魏七眼中浮起被羞辱的恼恨,却垂头暗自咬牙忍耐,他无任何由头反抗,这是赏赐,是主子的好意。
可他的腿快要僵住了,魏七缓缓屈膝,人还未跪下,又闻淑妃道,“慢着。”
声音柔而婉转,盛着数不尽的温和体贴。
“皇后娘娘适才说了,你侍奉圣上有功,本宫这赏也是随中宫,因圣上而赏,既是侍上有功,怎的仍行奴才礼。”
魏七僵住不动,安喜目露几分担忧。
“该,行妾礼,才是。”淑妃轻飘飘扔出一句。
众嫔妃: 妙哉!这女人倒是折辱人于无形。
荒唐!可也不知圣上是否会护他?可大可小的一桩事。
越演越好看,今儿这趟没白跑。
哈哈,比方才的《百花亭》(别称)还要来得j-i,ng彩,甚妙。
这话说完,殿内落针可闻。
皆等着瞧魏七如何应对。
魏七终于抬眼,望向上首的帝王。
眼神仍是平静,可其中究竟有多少滋味儿怕只有他自个儿知晓。
领着您赏的人,戴着您留下的珠宝,差事办的稳妥,话回地恭敬,未失了您的脸面。
一个月前您曾言奴才安分了便有好日子过。
帝王抬眼,居高临下俯视。
掌中的玉核桃转动两圈,清脆的碰撞声响在偌大却寂静的殿中。
众人屏息。
皇帝心中思量: 戴了东西来讨好,可惜。
也不是吃了多大的亏,行个礼白得赏赐。
他勾唇轻笑,不言,是置身事外的做派。
也不似传言中那般喜爱么,妃嫔们有了定论。
魏七险些要忍不住将藏在怀里,束于脖颈间的东西掏出来掷在地上砸个稀巴烂。
是谁道君无戏言!
他垂下眼睫,立起,复又屈膝,一面自衣襟前掏出一方素白巾子,双手收于腰侧,行了个女子礼,面红耳粉,羞愤终显。
嫔妃们都舒快了,皇后却知晓这奴才没那么好对付。
到底算是半个男人,再如何秀气消瘦骨架子也端在那儿,这礼行得别别扭扭,不伦不类。
女人们捂嘴。
皇帝握掌为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似在憋笑。
魏七低声道:“奴才谢圣上大恩。”说完起身,这句竟甚是温和轻缓,似春风拂面,上首人眸色渐深,淑妃面色稍变。
欲再发难,还未开口。
只听皇帝缓缓一句,“成何体统。”
瞧着他今儿还算机灵的份上,到底开了口。
众人皆猜: 早不言晚不言,偏生来一发马后炮,焉知不是自个儿也想瞧个新鲜?
却仍是诚惶诚恐,起身盈盈下拜。
当中深紫最先动,粉黄青蓝倒慢了一瞬,利落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