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东西收拾干净, 摆棋盘来。”
“ 嗻。”
魏七傻眼。
“ 可会下棋?”
“ 啊?” 魏七吃撑了脑子里还一团浆糊,转不过弯来。
一瞬后醒悟, 呐呐低语道: “ 回您的话,会一些。”
他想着自个儿自幼棋艺便高于同窗,常得夫子称赞。所以虽多年未曾下,仍有信心可以称得上是会一些的。
皇帝总觉得魏七说会便是会, 概因前两回瞧这奴才字儿不错,雕的物件也可入眼,墨也能磨。
他想着老祖宗那儿教出来的人到底可心,虽还年轻, 却什么都略懂一二。
然而半盏茶的功夫后,皇帝才知魏七方才所言的‘会一些是掺了水的劣酒。
皇帝让魏七持黑子先行,后者将棋下在棋盘右下角。
金角银边这样的规矩魏七还是记得的。
只是这之后不过十来步便显露出了真正的水准。
皇帝自棋盘中捡起数枚黑子扔入青玉棋笥。
他瞧着惨不忍睹的甚至不能称为棋局的棋局,淡淡道:“ 会一些?”
魏七无地自容,他也未料到自个儿如今会差成这样。
“ 回您的话,是……一些。”
皇帝无奈,本是怕他夜里吃多了睡下要伤了胃,想与人下会子棋打发时间消食。
谁曾想……
为了能下完这盘棋,皇帝只好处处相让,在魏七不知悔了多少步棋后,二人磕磕绊绊下完一局,也不过一两盏茶的功夫。
待到胜负分明,皇帝突如其来的兴致也早已消磨干净了,他将棋子一掷,“ 歇了。”
魏七才琢磨出点子趣味来,反而有几分不舍。
他的目光自棋盘上挪开,转而望向起身的皇帝,“ 圣上。”
眼光盈盈,透出几分兴奋的神采与请求意味。后者俯视,眸中无甚情绪。
“ 要不咱们……再来一局?”
咱们?稀奇。
天子心中咂摸着这两字,竟生出愉悦感。
臭棋篓子竟还敢称咱们,谁给的底气。
“ 今儿太晚了些,虽朕等会子不朝,也该保重龙体才是。 ” 他缓缓道。
魏七恼地想捂住皇帝的嘴,若谁能好心借他个胆,他真要以下犯上。
他生出了脾气,将手里东西一扔,蹭地立起来埋头往榻边走。
皇帝瞧得好笑,嗳,还使小性子,有骨气了。
他拦住憋着气蹭蹭埋头走的魏七,后者碰地砸入他怀里。
皇帝沉沉低笑,带起胸膛震动一路传至魏七的额头。
“ 朕又未说不陪你,瞧瞧,好大的气性。”
魏七不说话,仍旧憋闷着。
总是这样戏弄人,还要恶心他,亲来亲去,举止轻浮,怎么不见对后宫的主子们这样。
当自个儿是泥菩萨不成,即便是奴才,也是会有脾气的。
“还哄不好罗?下不下,不下朕便歇了。 ” 皇帝沉声,也不耐烦哄了。
三更半夜传吃食,还陪人消食,不过逗上一逗罢了,就要甩脸子,真是纵过了头。
天王老子他都不用伺候,何况一个奴才。
皇帝盯着魏七的脑袋顶,后者委委屈屈地细声道:“ 下。” 竟语带哽咽,说完转身至棋盘边坐下。
其实是想起伤心事,说来道去不过是忆从前。
本是众人称赞的孩子,棋艺也甚好,如今什么都忘了,还要被人戏弄。
他到底年轻了些,又是自小就入了宫成了太监的,从未知晓什么是情爱。
是以自然懵懂,不知人间寻常恩爱夫妻闺房里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便是在他跟前十分正经的双亲私底下也不例外。
只是魏七已吃过不少苦,再如何难过也知现下要收敛,不能惹恼皇帝。
他咬牙憋住眼中的酸涩,轻吸口气道:“ 奴才这回会比上回下得好。”
也不知是对谁说,人都不看一眼,只一个劲地收拾棋面。
变脸比天快,皇帝心里叹息,实在也拿他没法子。
两人坐定,默不作声地开始下棋。
未几,魏七面上有些不自在,他先前喝了粥,现下有些忍不住了。
“ 圣上……” 憋到不能再憋之时,魏七开口。
“ 何事?” 皇帝盯着棋面。
“ 奴才……奴才想……出恭……”
“ 嗯?” 后头两字说得太轻,皇帝没听清楚。
“ 出恭……” 魏七声音大些了。
前者一愣,又淡然道: “ 去罢。”
“ 嗻。” 他别别扭扭地往偏殿耳房走,不敢走太快,怕忍不住。
不多时魏七回,面上不大自在。
两人接着下,一盏茶的功夫后,魏七又停下,面色难看。
皇帝皱眉瞧他。
“ 太监……太监就是这样的。” 他的不堪都显露在脸上,无力的辩白。
皇帝心一颤,终于明白为何他侍寝会有那样奇怪的规矩了。
“ 去罢。” 他淡声道,并未不耐烦,也不带可怜同情。
天子觉得此刻自己的怜悯会更令人不堪,也很虚情假意。
“ 嗻。 ” 魏七这回躲到屏风后头去擦洗,那处有专为守夜太监备的热水与巾子。
太监的毛病就是这样,不擦得勤快些容易有气味。
御前的人都喜洁,若不想在失仪便只有少饮水。
这样折腾了三四回后,魏七终于安生了。
从头至尾皇帝都未多说什么。
不知不觉第三盘棋下完。
魏七确实聪明,上手极快,这回竟不用皇帝相让,也未曾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