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他们有血仇。”丁青盯着桌面,在想别的事情,看不出表情。
方木司看着丁青,心绪也难以平静。丁少爷知道的比他想象中还少,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这么多年处下来,不像啊,感觉一直都挺有数的啊。他就是觉得丁少爷能成事,才背着方家跑到香港来押宝的,丁青话少,看不出来态度,听不出来情绪,使得方木司焦虑起来,这少爷该不会不打算干事吧。
“方木司。”丁青开口叫他,方木司回过神来,对上丁青发亮的眼神,“你图什么?”
“想赢啊。”方木司回盯,一秒都没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丁青太小心了,试探不完了。
他叹口气定定神,认真地看着丁青:“方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从老一辈到上一辈再到我这一辈,个个都一德行,我受够老东西整天跟我那儿指手画脚了。老一辈三妻四妾,从南嫖到北,从白赌到黑,不停往家里给我带五妈六妈弟弟妹妹,还叫我们互相照应。小一辈,什么都不会,到处挖坑我去填,他妈见都没见过的弟弟在印尼双飞搞出人命,我还得跑过去擦屁股。哪怕这些都算了,”方木司伸出右手压了压空气,声音也随之压下来,“老一辈那种生意搞法,行不通的。你别问,我也不想细说,打个比方就相当于有活水养一帮废物,但是水源快断了,废物有增无减,没人听我的。我想过了,方家就是个泥潭,我救不了它,我自己能爬出来就可以了。”方木司靠近丁青,目光凶狠,从来没有过的严肃:“所以我要干票大的,他们再也不能把我拉回去。”
丁青收了目光,低头喝茶,方木司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整理整理表情,往后靠了靠。
丁青想起来当年他们一起玩儿车的时候,只要方木司开过的车,都免不了刮擦坑洼,后来坐过一次方木司的车,才知道为什么,方木司开车跟疯了一样,跟平常面色总是笑嘻嘻,说话好似抹了蜜,什么事情都好商量的形象简直差得太远。丁青一向觉得方木司又狂又匪,坐车的时候感觉终于得到了印证。
丁青看向方木司,后者正盯着茶面,感到丁青的动作便也抬头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偏开眼神,沉默了好一会儿。
丁家和方家到底情况还是不一样。虽然都是大家族,但是丁家是有家主的,从丁青的爷爷到丁青的爸爸,再到丁青,家主这一支是主,生意也好家事也好,家主说了算,其他姓丁的亲戚都是旁支。丁爷爷一向提携丁家旁支,到了丁爸爸那里,旁支做大,年轻的丁爸爸不得不受牵制,旁支大行其道了一段时间,后来丁爸爸引了一批当年一起的外姓兄弟,刘姜赵高,顶着职业经理人的头衔,管着丁家的生意。没了生意和人手,旁支衰落下去。不过结局就如同丁青知道的那样。
方家没有家主,最早的一辈筚路蓝缕,到了方木司的父辈,根基稳固,叔伯弟兄们秉持着家和万事兴,有钱大家赚的宗旨,捞钱都是一起上,不分你我,阶层越高越发现,血缘关系才是最重要的人脉,其他人靠不住。职业经理人?打工可以,入局进生意,没门。逍遥惯了,恶习也暴露无遗,兄弟几个争先恐后在屋外开枝散叶,家里还得红旗不倒,方木司常常想,得是他妈妈死得早,要不就她那刚烈的性子,肯定不会忍着方九鹤胡闹,气得七荤八素,闹得天翻地覆。
丁青最后跟方木司说:“我知道了。不过你可能要常往这边跑,我现在有个方向,具体的我还要想想。”
方木司点点头:“我去深圳吧,方家在那边有事务所,近一点。”
丁青朝方木司那边倾了倾身,放慢了语速,带着思索的神态:“你帮我查件事。当时我就很怀疑。那天他们接我去停车场找……找我爸的时候,姜丰身边的那帮人,是他的保镖,他们的头儿我见过,其他更多人我都没见过。所以我觉得姜丰的打手明面上是他的保镖团,那应该就是他暗路的人,刘耀应该也有,我跟他走得近,除了关杰风那些管生意的,有几个人我见过两次,停车场见过一次,曾勇死的时候见过一次。所以,”丁青顿了顿,“我怎么想都觉得丁家手下,有我没见过的,负责走暗路的人。”
方木司盯着丁青,等他下面的话。
“我想了很长时间,我爷爷早些年在东北待过相当长时间,而且每年祭祖的时候会去趟东北,但是我爸从来没去过,所以我记得不是很清,你帮我去东北打听打听,绕过赵华山,跟齐盟联系一下,他在东北那边受训吧好像。”丁青停下来喝口水,“赵华山……,其实不管是姜丰还是刘耀,哪怕吞掉赵华山的份,没有赵华山他们在东北一单都做不下来,所以你看赵华山根本就不抢,他就是地主。如果你在那边活动惹到赵华山,就说我跟他有生意要谈,他……”丁青收了声,皱着眉,看起来在斟酌,又缓缓出口气,“我觉得可能有戏。”
方木司点点头:“你手机号就上次那个是吧。”
“对。”
“那,”方木司严肃了半天,现在又挂上一副笑脸,还挑了挑眉毛,“青哥,回见了。”
丁青看着他,浅笑着点点头,看着方木司站起来,朝门走去,香味也渐渐散去。
丁青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