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的国舅!
再辉煌尊贵,却最无根基一推就倒。
无功。
只要皇帝不喜,徐家百年基业就是灰飞烟灭。
所以徐贤才会这般焦虑的望子成龙亲自指导徐子玉读书,只盼徐子越能和他一样科举入仕,因为尝过人情闲凉所以更加珍重。但让徐贤头疼的是,徐子玉压根不爱读书,对科举入仕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徐贤因为此事没少责罚徐子玉,对徐子玉也更加严厉,徐子敬等庶出的孩子也从小苦读四书五经,只有徐子越是个例外。七岁那年就被送去南岭,而如今这个孩子居然说自己想去秋闱。
徐老太太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可笑,但再想又满心的酸楚。
都说徐家风光,又有谁知道徐家的难处,徐贤读书争气但性子太耿直不懂变通,许多年王崇已经进了内阁徐贤却还是个五品中正,以后大抵也就那样子。孩子们又不争气,想起徐子玉一提起读书就烦躁的神情,徐老太太顿时觉得浑身无力。
若是徐家再有徐宗凛这般人物,她又何苦没日没夜愁的白了头,何苦在徐子越说想去秋闱竟然也可笑的想着不妨一试。
“崔源怎么说?”
崔源是南岭极有名的学士,前些年认徐子越做了学生,徐老太太信不过徐子越倒也愿意听听这位大学士的说法。
“老师说可以一试。”
徐老太太瞳孔微微一缩,就连崔源也这么说?
若是不中,徐子越年纪还小,旁人最多说一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打发回南岭眼不看心不烦便是,其实于徐家并无多大损失。
但是若是中了…
十四便能考中举人不说精才绝学也是难得的天才,如果真的能考中那就说明确实有天赋,以后细心教导谁又能保证不再出一个进士。
只要一个进士,又能保徐家百年安宁。
徐老太太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比徐子玉年长了半岁,看身量却像小了半岁一般,一身浅蓝色的春衫半新不旧,布料粗劣针脚粗糙。徐家对徐子越并不亲厚甚至异常冷漠,徐子越七岁那年又出了那件事,从此离家对徐家更无半点亲近…
性格不似徐贤也不像徐家任何一个人,许是像他那疯子一样的亲娘,骨子里透着暴戾与阴冷。现在不过十四岁,那双眼睛却是冷漠的可怕,就连她也看不出一丝波动,可见心思深沉。
若是对本家没有半丝感情,即使考中进士却不与徐家亲近,那又与没中有何区别?若是因为当年的事记恨徐家又该如何?
徐老太太原想说的好多话一时一句也说不出来,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少年想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找到一丝端倪,整整半刻钟,却一点也没有发现。
许多年前那疯了一般的女人倒在血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那时徐子越还是半大孩童,跪在血泊中不哭不叫,都以为此事已结,谁又能料到这个七岁的孩子竟在几日后将簪子生生扎进了陈婆子的脖颈。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陈婆子已经没了气息,徐子越手握金簪双眼通红,脸颊微肿,嫩白的双手全是粘稠的鲜血。
徐老太太顿时眼前一黑,丫头们急忙扶她坐好缓了好一阵子这才无力的揉揉眉心,“待我想想,你先回去吧。”
“是”,徐子越轻声答道,像是早就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向徐老太太行了礼转身离去。
又是几天过去,夏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府上的姑娘们都去了春衫开始穿凉薄的夏装,轻纱雪纺好不漂亮。徐老太太前些日子就让婆子替她们量了尺寸做了几套衣服,二太太因为上次的事情再没敢懈怠苏文卿,送来的料子苏文卿摸了摸不由挑挑眉。
上辈子哪儿见过这么好的衣料。
只不过这衣料虽然好,裁了做裙子倒不如罗云纱轻盈,现在穿着也不好看,不如留着立了秋再穿。刚刚吩咐绿袖将衣料收起来,徐心悦和徐心梅就从大门拐了进来,徐心悦一抬头首先瞥见苏文卿发间的白玉发簪嘴角一抽,这才换了个笑脸走进来。
本来是要给她的,母亲也不知道怎么了死心眼的想讨苏文卿做儿媳妇,这簪子也给了苏文卿。
徐心梅没徐心悦这么多心眼,她向来是个大大咧咧有话就说的性子,拉着苏文卿的手就要看簪子,恨不得眼睛贴上去才羡慕道,“我都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簪子,以前听人说能将玉磨成香片一样薄我还当开玩笑的。二姐姐这就是你说的雪莲样子?我只见过莲花还从没见过雪莲,原来是这个样子,真好看啊。”
苏文卿眼尖的看见徐心悦脸上的不满,想起那日大舅母送自己簪子时徐心悦全程黑着脸,难不成这簪子本来是要给徐心悦的?
“那当然,这可是我大哥亲手画的”,徐心悦酸酸道,她大哥可厉害了,就是徐子玉也比不上大哥。只不过徐子玉是侯府世子,祖母这才只看着徐子玉,等大哥考上举人,到时候徐心梅徐心兰肯定非常羡慕自己。
徐心梅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簪子上移开,“我早就听说大哥哥会画画,原来画的这么好看”,一双杏眼滴溜溜一转拉着徐心悦道,“二姐姐你让大哥帮我也画几幅呗,我也想打这么好看的簪子。”
徐心悦一噎,这花是她缠着许子俊半个多月才得来的,她可不敢再缠着哥哥让他再画一幅,不由小脸发红郑重道,“我哥哥可是要考科举的,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画花样,我才不会耽误了大哥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