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事。”姜重明眉心微蹙,唇紧抿成一条线。
“那是事没落到她头上,现在可不一样。”军令状一立,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届时北部的兵权被张家瓜去一半,张光猷后宫得宠,位列九嫔之首,仅次于元容,又有五皇子傍身,难说元容会怎么想。
这些年,祁家被顾子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多少寒门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他们姜家坐山观虎斗,没想到自己下场的日子这么快到来。有时姜承畴也很佩服那个名义上的女婿,十数年间就把千疮百孔的王朝撑了起来,文臣武将之间的平衡也拿捏得当,帝王的制衡之术他可谓用到了极致。
元容牢牢地握住深宫内苑,她的手腕渐渐显露,倒让姜承畴有些诧异,仿佛当年那个动辄落泪的小女儿从头到尾都是场幻象,也对,他们姜家的女儿,留着姜家的血液,骨子里又怎会是个软弱好欺的。
或许是元容与他之间生了间隙,朝堂之上皆充耳不闻。亦或许,她把她和他们划分了开来,让他们姜家羽翼丰满,却又无法翱翔于九重天。
王储的母族不能弱小,这会让他人生出邪念,同时,也不能太过强大,这会动摇君王的根本。
元容聪明的掌控着中间的距离,姜承畴觉得她这点倒是和九五之位上的男人十分相似:我为上,他人为下。
永兴十五年,是顾子期掌权一十五年,共计七子九女,太子病危,人人都屏息静待,元容却是个沉得住气的,如往常般默默地在软语斋和鸾歌殿来回,完美的诠释着一位后妃对皇后的尊敬,可所有人都知道,事已至此,她不过是等着顾麟安稳的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如果,不是顾子期突然向姜家发难,这场故事的结尾将如所有人心中所想的一般,东宫易主。
“张家。”元容手下是姜重明差人递进来的家书,周围萦绕着醒脑的薄荷香。
从古至今,但凡帝王的强势,岂容王谢霸权。虞山城这根刺现在深深地卡在顾子期的咽喉,姜家的日益壮大和姜重明的多次失利,正巧给了他一个机会。
张真素这个人,元容称不上喜欢讨厌,她是个很善于弱化自己存在的女人。
元容记得第一次知道这个人,还是顾麟生天花的那一年,宫内走了数位嫔妃,唯独她,被太医从黄泉路上拽了回来,那一年她还是个小小的宝林,元容细细地查过,姿色平平,文才平平,家世平平,各方面都平平,平凡到让人觉得不平凡。
而事实也是如此,随着祁家的式微,南源张家的几位男儿开始逐步踏入大众的视野,宋阳阁那个小小的宝林也水涨船高,一路升到上嫔光猷。
好个步步为营,好个徐徐图之。
顾子期用了十年在姜承畴身上,让姜承畴愿意放手搏个一人下万人上。
用了十年在蜀国皇室,暗地里丰满自己的羽翼。
又用了十年来提拔张家,巩固自己的皇权帝位。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踏实,又如此得充满算计。
“太子病情可有好转?”元容把书信折成豆腐块,顺手投入面前的香炉中,银片拨着香灰,泛黄的宣纸冒着紫色的火焰,烧成灰烬。
“怕是没有几天了。”勺儿摇摇头,心底竟然对那个病弱的少年生出一股怜悯。
“随我再去看看罢。”元容眼神还在盯着香炉,“平林公主也是个可怜的。”
一国公主,天之骄女,在这个男人博弈的战场,还与她同样,是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元容坐在步辇上,眼前是块块铺就的青砖,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所过之处,碰上妃嫔和宫人,皆要对她伫足行礼。
元容知道自己在南晋的经历难免会让许多人背后嚼舌根,可那又怎样?无论她们如何想她,如何看她,到头来还不是要卑躬屈膝,卑微的道声夫人安康。
哪怕因着她宫中的地位,哪怕因着姜家朝堂上权势。
她都不在乎,这,就是后宫内的万人之上。
鸾歌殿阴阴沉沉,静的没有丝毫的活人气,元容放踏进去,就见翠湖陪着笑意上来行礼,这个丫头,自始至终带着副假面,元容十分不喜,她又想到了曾为审喆抗下所有灾难的细柳,所有忠心于平林的人,在那个丫头被拖下去乱棍打死的一刻,就都没了吧。
“没想到,最后成为孤家寡人的不是顾子期,而是我。”审喆的声音从室内传来,带着悲凉。
元容手将将抬起,周围的宫人便都得了令弓腰退出。
诺大的宫殿,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元容撩起珠帘,撞上审喆看过来的眼神,她又瘦了,仿佛风一吹就能刮倒。
“日子还很长,你……”元容走到审喆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指,一片冰凉,“好好过吧。”
“不过了。”审喆垂着头笑,眉眼弯弯的,发髻上斜插一簪子,余下的乌黑青丝则垂于腰,“什么都没了,还过什么?”
“公主。”
“我们一家三口许久没一起吃过晚膳了。”手背被滚烫的泪水打湿,元容抬头望她,就见她继续笑着开口,“我派人请了子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这一晚,宫中人人都知,容夫人是殿的。
这一晚,太子殿下难得有了精神,甚至能自己起身走几步。
顾子期坐在上首,审喆安静的夹菜给他,耳边是顾麟略有虚弱的声音,他有些兴奋,他已经许久没这么清醒,也已经许久没见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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