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不见,管他的呢。
良久,深吸一口气,她转过身,抬眸看向那人,视线停留在他脸上的刹那,怎么也克制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忙抬袖掩唇,目光转到别处。
姬沉楼脸色更冷,问道:“有何可笑?”
——笑你,变成太监了,看你以后还怎么打翻了醋坛子,动不动就用身体宣誓主权。
苏兰摇了摇头,假装那笑声压根不存在,精神集中起来,沉下脸道:“姬公公,你可真会挑时候。”
“娘娘这话,微臣听不明白。”
苏兰眉心拢起,走到他跟前,停住,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是能听懂的。你莫要忘记了,是你亲手送本宫进这未央宫——本宫若能得宠,不也称了你的心意?今夜你一到这里,皇上会怎么想?即便不是本宫下的药,他必会将这笔账,算在本宫头上。”
姬沉楼唇角微微上扬,带起的弧度透出嘲讽,俯身在她耳旁轻轻道:“原来,娘娘是怪我碍了你的事。”
苏兰心想,难道不是么?
这下好了,本来水到渠成的一件美事,变成了替她人做嫁衣。
少顷,小绿从外面回来,说道:“娘娘,皇上去了毓秀轩,在肖常在那儿歇下了。”
苏兰冷笑:“你下去罢。”等小绿退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冷嘲:“你听见了?”
“娘娘。”姬沉楼抬起一只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上,替她将一缕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你是越发聪明了。”
苏兰退开几步,漠然道:“我若是不长点记性,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寸步难行,不知哪天就送了性命——难不成,还能指望你给我做主?”
姬沉楼安静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为什么不呢?”
苏兰一怔。
——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
夜深了,他还在未央宫中逗留,可所有的宫女太监,别说无人指责,根本连个敢靠近的人影都没有。
今晚真是太失败了。
苏兰不免意兴阑珊,直截了当道:“时辰不早了,姬公公请回罢。”
姬沉楼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半晌,他侧眸看着满桌的冷饭冷菜,问道:“娘娘用膳了么?”
苏兰敷衍道:“已经——”
“我还没有。”
苏兰差点以为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姬沉楼垂下眼睑,又说了一遍:“我还没用膳。”
苏兰哭笑不得。
这……难道是想她开口,留他吃晚饭?
亏他想的出来。
苏兰咳嗽了声,转开脸道:“那更该快些回去,饿久了可不好。”
姬沉楼神色黯淡下去,自嘲一笑,转身。
走三步,停一下。
再走三步,回头看一眼。
快到门口了,脚步缓下来,停一停。
苏兰看在眼里,真是气笑了,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不免心软,终于瞪了他一眼,扬声道:“小绿,传膳!”
*
一盘盘冷菜撤了下去。
姬沉楼漠然看着,道:“没一道合胃口的。”
苏兰答道:“那是本宫替皇上备下的,自然依着皇上的喜好。”
姬沉楼斜睨了她一眼,低声道:“娘娘真是有心。”
苏兰笑了笑,道:“公公有什么想吃的,跟下头的人说一声就是。”
姬沉楼问道:“你不知道么?”
苏兰一愣,反问:“我为什么要知道?”
……
方才姬沉楼闹的这一出,可谓是惊心动魄,苏兰出了一身的冷汗,待得宫女将热菜摆上桌,顿时觉得腹中饥饿,随便看了几眼,正好全是可口的菜肴,便拿起了筷子。
姬沉楼忽然道:“娘娘爱吃什么,微臣却是知道的。”
筷子一顿。
苏兰看着他。
姬沉楼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淡声道:“娘娘慢用,微臣告退。”
*
次日,苏兰在御花园里赏花,由小绿和几名宫女陪着,慢慢走到了小桥上,站在栏杆边,低头看清澈的池水。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慢慢走近的声音,不远处传来女声:“……您慢着点,可是身子还不舒坦——”娇哼了声,语气带着七分炫耀的欣喜,三分埋怨:“都怪皇上,昨晚可累着您了。”
苏兰转过头,正巧看见肖婉从桥的另一端走来。
狭路相逢。
肖婉也看见了她,快步上前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小绿冷哼了声。
苏兰却笑得温和,伸手将她扶起:“妹妹快请起。”一边对小绿和其他宫女道:“你们都下去罢,这桥本来就窄,挤着这么多人,没的坏了风景。”
肖婉身旁的垂髫宫女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肖婉笑道:“皇后娘娘发了话,你们都听见了。”
一众宫女只好领命退下,站在桥下等候。
苏兰打量着肖婉,见她不卑不亢,模样不如自己,但是身上别有一种清雅气质,与之相处,如沐春风。
“昨晚,听说皇上又去了妹妹那里。”她慢悠悠道,看着桥下,池水中有两条红鲤鱼游过。“皇上如此宠爱妹妹,真叫人好生羡慕。”
肖婉自然知道,皇帝是从未央宫离开后,才来找自己的。然而皇后的这几句话,字面上酸溜溜的,语气却很淡漠,甚至称得上漫不经心。
宠爱?
男人的宠爱最是靠不住,皇帝的宠爱更是一个笑话。
肖婉淡淡道:“妾身从不求那些。”
说的是心里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