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挑眉问道:“阿烟可是有什么想法?”
阿烟见父亲这么问,也就不再隐瞒,直截了当地道:“父亲,近日女儿在病中,又因这一场噩梦惊醒,以前不能明了的许多事儿,如今竟觉得想得分外明白。想明白之后,真个是一身冷汗。”
顾左相点头:“阿烟,你说便是。”
阿烟只好继续道:“一则,我顾府之中,母亲并不擅管家,家中诸事多有疏漏,家规松弛,长此以往,难免惹出事来。二则,父亲因忙于公事,平日里对弟弟阿清难免轻忽,阿清乃是我顾家唯一男丁,父亲原该放在身边亲自教养,而不该听之任之。”
有一些话,阿烟并不该说,只因李氏乃是她的继母,即使亲近如父亲,她也不好去议论李氏。
可是李氏出身小门小户,见识浅薄,实在不该让弟弟步了她的后尘。
当下阿烟提议道:“如今阿清已经七岁了,虽则早已开蒙三年,可是所请夫子不过尔尔,父亲又疏于管教,这几日阿烟曾和阿清聊过学问,以此水准,将来若要考入官学,怕是难入登天。”
顾左相听得双眸微眯,闭眸沉思,一边点头,一边道:“烟儿继续说吧。”
阿烟继续道:“还有第三件事,乃是朝中之事,本不该阿烟多嘴,可是此时,却不得不说了,若是阿烟年幼无知,说错了什么,还望父亲不要训斥。”
顾左相点头,淡道:“阿烟但说无妨。”
阿烟这才拧眉,柔声道:“父亲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友比比皆是,朝中威武大将军之职形容虚设,右相薄睿东因生性耿直而处处树敌,如今放眼望去,大昭朝中,父亲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垂眸,轻轻一个叹息,想着当日父亲是否想过这不可一世的尊荣背后隐藏的重重,若是想过,可曾有应对之策?
曾经的她,虽就学于女学之中,可是却并不关心这些国事,也未曾和父亲谈过这些。
顾左相蓦然睁开眸子,眸中有精光闪过,他审视着自己容颜姣好的女儿,半响之后,终于点头道:“阿烟,你说得,正是这几日父亲心中所想。”
阿烟低头,为他奉上一盏茶。
顾左相接过来,一边品着茶,一边道:“这些年父亲忙于朝中之事,确实对家中诸事疏忽了,难为你如今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阿烟抿唇不言,她知道父亲并不是疏忽了,只是不想管而已。曾经的这一切,原本应该是母亲一手打理吧,母亲去后,他醉心于朝中之事,无心后宅。
也只有自己的事情,他才上心几分吧。
顾左相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不过他抬手捏着短须,却是笑了。
“至于朝中之事,原本父亲的打算是你嫁与太子,为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为帝,你自然便是皇后了。”
阿烟听到这话,修长的睫毛轻颤,抿唇,柔声道:“那父亲现在的意思呢?”
上一世,父亲便是这样的打算,只是可惜,他在朝中弄权多年,竟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人,那便是当今的皇上。
皇上虽然年老昏庸,朝政多由父亲等权臣一手打理,可是他到底曾经一头狮子。
狮子即使闭上了眼睛,也依然是一头狮子。
就是这个父亲以为年迈昏庸的皇帝,其实心里是不愿意在太子登基之后,依然由父亲把持朝政的。
于是当时的皇帝,偶尔闲谈起来,言语中仿佛是盼着自己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家的儿媳妇,于是父亲也以为然,安排着自己将来嫁给太子。
可事实上呢,或许这只是当时皇帝一种变相的试探罢了。
于是在阿烟十六岁的时候,在太子选妃的关键时刻,父亲骤然领悟了皇帝真实的意图。
此时父亲深知为时晚矣,只能亡羊补牢,匆忙将自己嫁给了威远侯之次子沈从晖,只盼着能够躲过一劫。
回忆起这一切,阿烟眼睑微抬,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不过四十八岁而已,这些年保养得当,眼角虽有些细纹,可是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多年的官场历练,使得他在外之时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一般人很难琢磨他的心思。
不过在自己面前,父亲就是父亲,是一个慈父。
阿烟唇边绽开一个淡淡的笑来,倚靠在座椅上,歪头望着父亲。
“父亲?”
顾左相沉思了许久后在,终于皱眉道:“皇上这些年看似不理朝政,可是朝中之事,却是瞒不过他的。上个月进宫,我和他说起太子的婚事,他倒是对你颇为喜欢。只是,如今父亲想来,总是有些不妥。”
阿烟唇边的笑意如烟云一般渐渐扩散,就这么氤氲到了眸中,使得眸中绽放出一点别样的动人,不过她没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父亲继续说下去。
顾左相拧眉道:“阿烟,这几日为父想过许多,这些年我在朝中几乎独揽大权,我深陷其中几不能自拔。如今一梦惊醒,细细打量,不觉一身冷汗。须知历朝历代,功高震主者,权大慑主者,必招天子忌惮,大多也不能落得什么善果。我如今便不为自己着想,也总是要为你想想。”
阿烟听父亲这话,心中欢喜又感动,咬唇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所谓急流勇退,正是这个道理。”
顾左相却挑眉看向女儿:“阿烟,那到底该如何,你是怎么想的?”
阿烟听了父亲那番话,知道了父亲的想法,心里也有了底,当下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