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竟也在里面,她的旁边除了扮演童年女主的小演员外,另外还坐了一个人。

“嗨,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这熟悉的声音只属于一个人。

景怡从座椅上站起身走过来拥抱莫妮卡。莫妮卡僵直地站在原地,她的眼中忽然挤进张秋兰的身影,张秋兰正盯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一股滚烫的怒火瞬间从心底翻腾而上。果然是她啊,看来上午并不是自己眼花。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莫妮卡的手握成两个拳头,指尖紧紧掐进掌心。一秒、两秒、三秒……

“小怡,你怎么也在这?也是来试戏的?”

面部表情调整到最优,身体自然地放柔软,莫妮卡回手搂住景怡,亲热地碰了碰对方的脸颊。

“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前天刚刚才接到通知。卫导说秀秀的角色希望我也来竞争一下,激发你的演艺潜能。一想到要和你竞争一个角色,我当场就回绝了。还是秋兰姐打电话来劝我,让我要放开包袱,不要因为这些事阻碍了你我的进步。我才……莫妮卡,你不会怪我吧?”小鹿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莫妮卡,景怡的表情无辜且甜美,像个犯错的小孩。

莫妮卡无声地笑了笑,这个笑容很复杂。

“怎么会,有你在我才更开心。我们这么好的关系,就算是奥斯卡获奖角色放这,也不会造成我俩之间的误会。你别想多了,我是这样的人么。你演我会替你开心,我演相信你也肯定比自己演更高兴吧。”

景怡唇边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当然,我只会更高兴。”

有副导演从外面进来协调,“都别说话了,赶紧上妆上妆。”

景怡坐回位子,继续化妆。大家都默不作声,各自干着自己的事。莫妮卡独自一人站在房间中央没有动。副导演瞥见,赶紧指挥了一个化妆师过来,“你,过来帮莫妮卡姐化妆。”然后又陪着笑脸,寻了个位子拉她坐下,小声在她耳边低语:“卫导让我转告你,当意外来临时,他非常想看看你会如何应对。”

莫妮卡盯着镜中自己那张出尘的俏颜,几不可闻地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嗯”。

副导演点点头,走到中央挥舞着手中的台本。“莫妮卡和景怡注意了,《两个我》的女一秀秀经过剧组讨论安排,决定采取双女主试演制。也就是说,今天的扮相完毕后,你们两人会先试演同一段剧情,根据效果好坏我们再来确定最终的女主。二位,听明白了吗?”

“明白。”两人齐声回答。

“那好,那我就先出去忙了,你们上妆完毕后就过来摄影棚,今天要试的是秀秀第一次看到母亲去血站卖血那段。你们自己现在就准备准备吧。”

说完他把事先准备好的对白分发给两位演员,转身出去。

莫妮卡翻看着这段戏。剧情是母亲在医院听到为女儿做心脏搭桥手术需要的昂贵费用后,沉默地低着头转身离开了医院。秀秀因为母亲的冷漠表现而感到愤怒绝望,她尾随着母亲,一路上准备了无数的质问,等到母亲停下来后,她发现母亲进了血站,她躲到窗外偷看到母亲瘦弱的身躯被白大褂用巨型针管抽出血液的场景。整段戏的台词基本是秀秀在跟踪母亲时的内心独白,总共只有五句话。

“我果然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我生病了她根本不想管我。”

“不,妈妈对我一直很好,没有妈妈,怎么可能有我。”

“妈妈,你为什么不救我?”

“血站?妈妈怎么会来这里?”

“妈妈……妈妈……妈妈……”

这样一段内心戏基本要靠演员高超的演技和丰富的生活阅历才能将整个氛围带动起来,观众在看戏的时候会把自己代入成主角,跟随着主角的眼睛去看待情节。一个好的演员就是把事件发生时候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如果情绪发泄错误或者不到位,观众就会感觉到出戏,而电影的质量也会随之受到影响。

“闭上眼睛,现在我们要画眼妆了。”化妆师温柔地提醒。

莫妮卡顺从地闭上,脑子里开始思考角色的情绪发展。初初和母亲一起听到医生宣布的费用,那个时候的秀秀一定是震惊和难以接受的。莫妮卡从自己的人生中翻检类似的时刻,发现这种情绪很多,例如从媒体口中听到自己的开/房录像被传播得到处都是的时候,又比如无意中得知景怡正是那个陷害自己的凶手的时候,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种情绪,发觉很容易控制。

好的,秀秀的第一种情绪:震惊。她已经掌握好了。

接下来是母亲一言不发地离开医院,秀秀看到母亲离开的瞬间,一定是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吧。她清楚地知道家里已经穷得勉强只能维持温饱,心里一定觉得很愧疚和担忧,但是另一方面又为母亲的冷漠而心寒。这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表现出来的行为状态会是什么样呢?莫妮卡陷入沉思当中。这样的情形,让她联想起上一世的时候,因为别人的陷害而陷入牢狱灾祸,在法庭上,她戴着手铐穿着囚衣从被告席看向六生时的情绪。那种既为自己的愚蠢而愤怒惭愧,又害怕六生真的丢下自己一人时的担忧、埋怨、焦虑、害怕和浓浓的依恋,和秀秀此刻的心情,似乎也有些类似。那种想要握住最后一根稻草,害怕被唯一信任的人抛弃的心理,莫妮卡直至今日依然记得。

第二种情绪,似乎也能触摸到,只是个中细节还需要稍作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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