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提出这个问题,我就猜到,应该是有目的的,甚至今天决定把我叫来,都是有预谋有组织,都是冲着这个问题来的。这样想着,心里有些微微不快。但鉴于跟大春的交情,这不爽的心情一瞬即逝,就像掠过一丝凉风。是啊,大春是我的发小,是我的同学,是我的至交,他就是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古人曰:苟富贵勿相忘。我谷子已经官至县长,只要不违反原则,能帮上忙的,并不是不可以考虑。再想想当初范书记范正大可是帮了自己不少忙的,还有蒋中平蒋主任,没有他们的帮忙,我谷子官场之路至少不会走得那么顺畅。想到这里,我心里坦然了。我想,与其这样,倒不如我自己主动说出来,倒显得我谷子是个有情有义重交情的人。
“大春,我可以跟有关部门说说,有指标的时候,可以优先考虑。有功劳的退伍军人本来也是优先考虑的对象。”
“谷子,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请你给他安排工作。”
大春看着我,笑笑,露出一排不太洁白的牙齿。
“他有工作了吗?”
“没有,当初安置办让我表哥去计生委,我表哥没去。”
“为什么?”
“说起来,我表哥也是个怪侠,他说不愿意单位把自己束缚,要有一个自由的空间。”
有工作不要,倒真是一个怪人。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干个体,开了个小饭馆。谷子你不知道,我这个表哥烧得一手好菜,在部队他就是炊事员,他就是送饭时遭炮弹袭击,把饭挑子撂翻了,自己重重摔在一块岩石上,因此腰部受了伤。”
“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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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三等功荣立者,不要单位干个体,这让我肃然起敬。
“他在哪,在不在这里?我想见见他。”
大春摇摇头:“不在,昨天在,今早一早就走了,开个饭店,忙得很那。”
“我之所以提这件事,”大春继续说,“是想请你在民政部门说说话,给他办个公费医疗证,听说没有单位的伤残军人也可以办的。我表哥去问过,回答是模棱两可,我表哥也就是这个性格,要他多说话多求人,比挑千斤重担还困难。所以,我想让问问管这事的人。”
“行,我会过问一下。如果有政策,是他们故意拖着不办,我会处理他们!”
“那倒不必。”大春息事宁人地说,“其实人家也没怎么为难,只是说,问问看,以后再答复。”
“你哥哥是什么问题?就是腰伤?严重不严重?”
“他受伤腰部遇阴雨天就会痛,一发作就要去理疗。”
这时,走来一个中年妇女,搭话道:“每做一次理疗,费用不是一个小项目,饭店赚到一些钱,都搭进里面去了,唉!”
这是谁?我望一眼那个中年妇女,问大春。
“这是我表嫂。”
其实大春不用回答,我也猜出个大概。
“嫂子,对不起了,我代表民政局那些犯官僚们主义的工作人员向你道歉。”
“没事没事,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大春的表嫂慌忙说道。
“大嫂,你们是啥时结婚的?大哥复员前还是复员后?”
大春代替她回答:“我表哥在部队时,他们结的婚。”
“这黑子从部队转业,我就劝他,还是趁这个机会,找个单位稳稳当当过日子,可是他,唉!”
大春的表嫂又叹了口气。
“黑子?”
我疑惑地看大春一眼。
大春笑一笑:“黑子是我表哥的外号,因为他长得黑。”
不仅他长得黑,他父亲也长得黑,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偷眼望一眼大春的姨夫,心里直乐。
我嘴里却说:“真难为嫂子了。”
“有什么办法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伤残军人等于让药罐子牵着脖子走。”
“嫂子付出的一定有回报,过不了多久,你们也许就发财了,大哥手艺好,嫂子又那样能干,将来成为大王庄的首富也不一定。
大春的表嫂憨厚地笑:“县长,我们也不要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行。”
大春的姨父把话接了过去,说:“她很辛苦,很勤劳,也很爱这个家,没有她,我儿子的饭店也不会开的那么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