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伤兵跪了一地,哭爹喊娘的请求新军饶了他们,百姓们破声大骂,纷纷捡起刀剑要杀了他们。
“你们这些替伪帝卖命的狗贼,今日我商全非杀了你们不可!”一个男子越众而出,“唰”一刀朝着第一个伤兵砍了下去。
商全身材高大,膀大腰圆,眉毛倒竖,大喇喇的往那一站便吓的徐军额头冒汗,此刻一刀下去,那徐军吓的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带着血光的刀刃朝自己砍来。
“你们回去吧!”正在落刀之时,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商全的手腕。
“谁他娘的——参乘!”商全瞪大眼睛,悻悻的收了手,有些不平的问道:“伪帝害人不浅,参乘为何阻我?”
张偕松了手,声音淡淡的:“他们不过是最末等的兵卒,所作所为皆为上位者的命令,新军伐徐,意在诛除暴戾,平定天下,你此刻所作所为,与徐坚有何不同?”
“……诺,小人知道了。”商全愣了一下,这才瓮声瓮气的应声。
“你们回去吧。”张偕挥了挥广袖,率先走入城门。
那些徐军犹疑半晌,面面相觑,最终见他们没什么动静,还是摇摇摆摆的站起来,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反间计?”谢同君杵着拐杖,连蹦带跳的挤到张偕身旁。
张偕现在放这些人回去,等他们一回到徐营,这消息就会被这些人带到徐军里头,不止动摇军心,还能收买人心。
“我说的也并非全是假话,他们原本就是无辜百姓,既然有更简单的方法,救他们一命又如何?再者说,用兵之际,实非得已……”张偕无奈。
“你就装吧!”谢同君横他一眼。
“小鬼再狠,难敌阎王。”张偕扶着她,幽幽叹气:“夫人把我看的这么透,为夫实在惶恐。”
“惶恐什么?怕我卖了你不成?”谢同君眉眼斜挑,媚眼横生看他一眼:“你都嫁了人,谁还看得上你?”
“那就请夫人千万莫要抛弃我。”张偕轻笑出声,故作正经道:“我必定尽心尽力侍候好夫人,绝不敢轻慢半分。”
“唔,看你表现吧!”谢同君配合的摆摆手。
“哈哈哈……没想到参乘聪明绝顶,竟然会……哈哈哈!竟然会怕夫人!”曹亮嗓门极大,他这一嗓子吼出来,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摆出一副看八卦的神情。
张偕只是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哈哈哈……哈哈哈!”看他这表现,曹亮又笑了几声,不由感叹道:“自我离家三年,也不晓得家里母亲妻子如何?看参乘跟夫人如此恩爱,心里真是百般滋味……”
“等到天下大定,曹将军必定已经军功满身,到那时全家团聚才让人羡慕呢!”谢同君笑着应声。
“那便借夫人吉言了。”曹亮笑容里少了几分豪气,多了几分沉肃:“但愿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们都还在家里等着我……”
此战大捷,众人都劳累一天,张偕让他们散了,并令众人晚间寅时三刻在城门口集合。
半夜里,谢同君睡得正香,忽然听见街头上传来阵阵整齐的步伐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恰好看见张偕已经穿戴整齐,正往头上戴武冠。
他向来一身儒衣,文雅秀气,今晚却特意换上了一套沉重的甲胄,那青色甲胄往身上一披,长身玉立,少了几分温吞,多了几分英武,一派儒将形象。
“夫人耳朵真灵。”张偕笑着叹气。
“你在骂我?”谢同君三两下挽好头发,穿好襜褕,拄着双拐站起来,做出一副恶霸相:“莫非在找揍不成?”
“不敢不敢。”张偕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来,不顾谢同君惊诧的目光,转身便往外走,到了门外,只见火光映天,曹亮早已经带人候着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即使厚脸皮如谢同君也难得的双颊飞红,挣扎着要下来。张偕丝毫没有放下她的意思,而是淡笑着道:“大家转过身去吧,夫人害羞了。”
“夫人女中豪杰,连参乘都听你的,还会害羞?”曹亮瞪圆了眼睛,诧异的瞅着她。
“女中豪杰四字实在过奖。”张偕笑着将她扶上马,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不过在我面前,她倒担得起这四个字。”
“莫非夫人还对参乘动手不成?”曹亮笑嘻嘻的开着玩笑。
“那倒不会,只不过我……”张偕苦着脸,叹了口气,幽幽道:“畏妻如虎。”
曹亮哈哈大笑,底下的将士们本来还憋着,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疾驰到城门口,登高望远,忽见远方烟尘滚滚而上,张偕一声令下,众人纵马疾驰,朝着那滚滚烟尘而去。
☆、谋定
三千兵卒纵马疾驰,不一会儿便循着火光找到了徐军扎营之处,张偕一声令下,悲怆沉痛的歌声缓缓升起,密集的鼓点声声声入耳,如同闷雷一般敲击到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所有人的神经都不自觉地揪紧了。
被新军包围的营地里头,徐军乱成一团,哭叫声谩骂声到处都是,谢同君坐在马上,慢慢地靠近张偕怀里,忽然觉得满心都是哀凉,悲沉的乐声、清冷的月光、绝望的哭泣……所有的一切,都让她从骨子里感到一种突然升腾而起的孤独和迷茫。
采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