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逢奋力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接着露出一抹轻笑。

切云愣了许久,才一步步艰难地走上前,踉跄着跪在软榻旁,仰头看着他:“爹……”

易雪逢眼眶一红,抖着手去摸他的头。

切云道:“我只是不在几日,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了什么要入魔啊?”

易雪逢凝视着切云眸中的痛意,半晌才笑了:“入魔没什么不好。”

切云:“为什么?”

易雪逢只道:“我喜欢。”

切云站起来一把抓住易雪逢的肩膀,声音几乎像是劈了一样:“喜欢什么?喜欢变成这副鬼样子吗?!”

易雪逢浑身一僵,却还是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我还活着,这样不就足够了?”

切云看着他的笑,却仿佛觉得他是在哭。

他凝视了易雪逢许久,直到易雪逢的笑容已经彻底装不下去了,他才一把将易雪逢揽在了怀里,死死拥住。

易雪逢愣住了。

切云轻轻抚着他的背,哽咽着喃声道:“不怕了不怕了,切云来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切云都在。”

易雪逢陡然张大了眼睛,他感受着切云冰凉的体温,鼻子突然一酸,抖着手抱住了切云的后背。

他没撑多久,突然埋在切云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蛮荒对于易雪逢这种不谙世事的人来说,不失为人间炼狱。

他放弃一切默默等死,直到切云过来,将他拥在怀里说:“切云来了。”

自那之后,易雪逢便再也不排斥吃药了,不过他的身体依然差得要命,周身更是冰冷得仿佛冰块,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有时候他在昏睡时,切云都差点觉得他已经断绝呼吸了,常常被吓出一身冷汗。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一个月,清川突然跑进来通禀,说是宁剑尊到了。

切云正趴在床沿拨弄着手中的穗子玩,闻言头也不抬:“不见,让他滚。”

易雪逢在一旁看书,听到宁剑尊茫然道:“宁剑尊?”

切云忙道:“没谁,怕是在碰瓷的吧,别管他。”

易雪逢却喃喃道:“宁……是不是师兄啊?”

切云面有菜色:“不是不是,姓宁的三界多了去了,并不见得就是宁虞。”

易雪逢“哦”了一声,道:“那听切云的。”

清川领命离开。

易雪逢继续看书,切云见他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样子,莫名有些心虚,他干咳一声,道:“爹啊,往后尽量少和归鸿山那些人交流,他们全都是一群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不值得你上心。”

易雪逢一愣,道:“怎么说?”

切云撇撇嘴,冷声道:“爹爹自从入魔的消息传到归鸿山后,那些平日里同你的玩得不错的弟子全都在背地里说你的坏话,还说什么魔修根本不容于世,为三界和平理应全都诛杀才是,啊气死我了!”

易雪逢放在树上的手轻轻动了动,拼命压下心尖的酸涩,淡淡道:“哦。”

切云说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出来:“还有那个雀声!之前总是喜欢跟在你身后跑来跑去的,师兄师兄的叫着,不知道还以为她爱慕你呢?但是后来呢,她听说你入魔后,竟然第一反应是要杀你,说魔修人人得而诛之,不得好死这种话……”

易雪逢抿抿唇,垂下眸子掩饰住眸中的神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切云道:“我知晓你在蛮荒的消息后就去找人和我一起去蛮荒将你带回来啊,可是每找一个人他们都不肯,还将魔修痛骂了一番,说归鸿山不能养一个魔修,还单方面同你断绝关系了,我呸,说的好像谁稀罕那个小破门派似的。”

易雪逢哗啦啦翻着书,犹豫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那……宁虞呢?”

切云道:“什么宁虞呢?”

易雪逢:“你找宁虞了吗?”

切云又呸了一声,骂道:“鬼才要找他那个废物!你原本是和他一起来到蛮荒的,他一人回去了我就不说什么了,听说你入魔了,他竟然不来找你,反而拎着剑去斩妖除魔去了,啊啊啊不行,气死我了!”

切云越说越气,手一直在捶床,恨不得捶的就是宁虞。

“他修为不知道怎么的提升了一大截,据说都成为了剑尊了,这么些天一直都在外面平定魔修之乱,那些三界的老家伙都险些把他奉成神仙了。”

蛮荒三君之一被宁虞手刃后,有一部分魔修没了约束,直接从虚无之地逃出了蛮荒,在三界四处作恶,就算易雪逢取代了那个君上之外,也没有半分威慑力。

“我来之前还听说,宁虞平定四境之乱,三界之人将他奉为最大功臣,要将剑尊这个称号为其独属,往后旁人谁都不能用了。”

切云每说一句就锤一下床,易雪逢被他震得腿有点麻,正要去阻止切云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宁……剑尊?”

切云捶床的动作一顿,忙将手给缩了,趴在床上装死。

易雪逢抓着他的手晃了晃,急忙道:“方才来的宁剑尊,是师兄吧?啊?切云,是不是他啊?”

切云见他这么着急,只好闷声道:“是他。”

易雪逢愣了一下,忙将腿上的大氅甩开,赤着脚连衣服都不披就跑了出去。

切云忙在后面追:“爹!衣服!”

易雪逢一身单薄的衣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玉映殿,他头晕眼花地踩着台阶下去,恍惚间瞧见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背对着他缓步走着。

易雪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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