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也说:“是呀,忘了好。”
变回原形,商响躺在货郎箱其中一个格子里。青年铺了层棉花,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传闻中,奇货居通达三界,畅行无阻,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
可是商响却觉得,这人啊,口是心非,成日念叨着生意,却总是在这种细小的地方温柔。
到达渝州,已经是两天之后。
奇货居将他送到了田家姐弟那儿。
见他伤成这样,田梳吓坏了,眼泪不停的掉,可嘴上却骂得狠:“你他娘上哪儿弄成这个鬼样子!还好意思来脏了我的地方!”
商响笑笑,伸手去抹田梳脸上的泪:“梳儿你骂就骂呗,自己哭什么呢?”
伸手想打这只都这会儿了还要笑话她的死耗子,可扬起的手顿在空中又停下,最后只能深深长长的叹了口气。
毕竟在黄泉路上走过一遭,商响的伤养了三年才好。
他还是住在道观里,冷冷清清一个人过活。
梧桐树脚下只开过一次的百合花,早已枯萎腐败,化成了一抔泥土。
商响已经不在意肖吟不守约定的事了。
在他和别人的故事里,自己不过是个卑劣的过客。在意了,也只能是徒增笑柄。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几十年。
摩天楼宇仿若一夜间拔地而起,渝州城被装进了万花筒,满目车水马龙,霓虹斑斓。
小巷子也变了,石板路换成了水泥地,周围盖起了居民楼。
道观却仍在那里。
由于历史悠久,破败陈旧的道观成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免去了被拆除的命运。
田家姐弟已经不卖茶了,转而经营起一家咖啡馆。秦遇常战死在云南,齐袖抱着他的骨灰盒回到了渝州。段三儿的魂在16号拆除那天就散了,找不到,似乎也没人在意他。
凡人历经生生世世沧海变迁,可对渝州城里的老妖怪们来说,顶多就是觉得岁月长些。
商响托了个妖怪朋友,在道观谋了个守夜的闲职。
他住惯了这里,总有种故土难离的感觉。
这些年,他已经不怎么会想起肖吟了,偶尔望天时,脑子里会忽然闪过紫衣仙人模糊的背影。
但到底只是个影子,还是看不清了。
把头发留长了些,商响也爱漂亮的,不想让人看到没了一只耳朵。只是有时候自己摸到,那里光秃秃的,还是不习惯。
他觉得对不起老鼠娘,囫囵把他生下来,如今被搞得缺尾巴少耳的。
去年,一个外地游历而来的妖怪说,灵虚天君征战魔族,似乎身受重伤。
商响“哦”了一声,没有太多反应。
伤口的皮r_ou_会好,留下的疤总会麻木。他懂得这个道理,就像他的尾巴根,这么多年都没有知觉一样。
想着念着是一生,相忘江湖也是一生。
商响这样想。
道观被翻修过了,不像从前那样破败。梧桐树还在那里,商响怕他寂寞,又种了好多花。挂在树上的秋千被拆了下来,放到库房里,木板麻绳都积了灰。
商响不觉得可惜,反正现在也没人推他玩儿了。
春天第一声惊雷吓得商响不敢出被窝。
都多少年过去了,他也没能改掉这毛病。
第二天,齐袖约他喝咖啡。
小狐狸的口味与时俱进,商响却只喝得惯茶。
田家兄妹的店不大,装潢很有复古的味道,好多小姑娘喜欢来这边拍照。
进去的时候,齐袖已经到了,坐在卡坐上安安静静等着自己。
看见他来,齐袖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又甜又憨。
“响哥,我找到遇常了!”
小狐狸眼睛亮亮的,胳膊从桌子那头伸过来,很激动的握住了商响的手。
商响眯着眼睛笑,神色很狭促:“这是他第二次投胎了吧?不会还没成年?”
齐袖忙说:“明年、明年就十八岁了。”
抿嘴着,商响坏心眼的不接话。
小狐狸羞赧的垂下眼,可是眼梢眉角又藏不住欢喜:“他还在上学,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念书好,运动也好……”
“那岂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商响忍不住逗他。
抿唇不说话了,齐袖抬头,含情双眼张得老大。
“我没想那么多。”有些难为情,齐袖抿了口咖啡,泡沫沾了点在红色的唇上,很惹人怜爱,“等他长大了,我要追求他,那些女孩子,不会比我讨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