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行道:“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高明的,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你们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以为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但既为幻境,又怎么会有真实存在的景物呢?一切只不过是内心想法的一种投s,he而已,假的便是假的。”
有一名修士捻下路边一朵微吐花蕊的粉白小花,指间拈捏反复把玩,惊疑不定道:“门主,可我采到的花确实是真的啊。”
商离行苦笑道:“这便是此处幻境的厉害之处了,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教人无从分辨。说不得,或许连我们手上的触感也是假的。”
那修士啊了一声,吓得把手中花蕊扔掉,身旁众人也惊得收肩缩脚,小心探视足下实土沙石,就怕一个不小心踩空了去。
黑袍人突然出声:“难道就没有一种可以完美判定真实还是虚幻的方法吗?”
商离行回身转向,敛眉沉吟一阵,若有所思道:“有倒是有的,道理也很简单,就是很容易被尘外之物迷惑了去。”
黑袍人道:“是什么?”
商离行淡然道:“不过四字,唯心而已。”
黑袍人哦了一声,声音显是有些失望:“听着也没有那么厉害嘛。”
商离行看着天边那始终静若死物的红云,摇头道:“照现本心,复归真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啊。”
黑袍人突然愠道:“哼!什么是真我,什么又是本心?一个人谎话连篇,欺世盗名,却因为他地位超然,爱说漂亮话,故而世人皆以为他是位堂堂正正的君子。请问他说出来的话,还能算是真话吗?”
商离行目光垂怜,言辞切切:“唉,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对我抱有如此深的误解?”
那黑袍人却不愿与他纠缠太多,冷冷呵笑一声,大步跨迈向前,将众人抛在身后,声音愈加不客气:“哼!继续装!我就看你能装到几时!”
商离行迎着众散修不明所以的惊疑目光,又是无言苦笑,又是无奈叹息,负手跟着走上去。
众人再度上路,那朵粉白小花落在泥地上,遭众人踩踏碾压,转眼成了一堆灰黑烂泥,透着缕缕死气。商离行回头一看,摇头叹道:“美则美矣,毫无神魂。不过一堆死物罢了。”
众人朝着天际红云走去,虽是步履超绝,却也颇感无奈。原是那抹红云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远在天边。走到最后,竟是需要翻过千重影壁之上的高山,一路朝十万里苍茫长海奔去。
眼见再越过几丛山林就要踏上无边大海了,众人渐渐放缓脚步,驻留林中,商议起如何越海渡江而去,只是商来量去半天,仍是一无所获,不得其解。原来众人早知此处幻境迭生,那在数里之外的海水也不一定就是真实海面了,故而完全想不透那究竟会是何等幻象,又要如何防患坠海的险境呢?再说,若此处幻境当真与现世空间完全一致,按照现世空间的算法,越海之后便要登上荒芜的北陆,到那时闯入魔族老巢,与魔族不期而遇、狭路相逢,又要如何应对?商讨半日之后始终无果,便有修士提议兵分两路,一路原地等候,一路先行探路,此言一出,当即一呼百应,众人纷纷赞许并言及自身如何不适,修为又是如何不济,只能待在山上驻守等候云云。不料却又遭到商离行的否决,他道在场众人除他之外,尚无一人有能力辨认迷幻丛生的法阵世界,无论哪一路无他护持,他都放不下心。众人听他婉言柔声,心中感动,于是争相请往,一鼓作气,直接冲出高山丛林,翻山越岭,来到海岸边缘。
众人行至岸边,却发觉眼前云横雾锁,苍茫无涯,看不出盘亘眼前的究竟是一片大海还是其他未知景象。除了远眺天际,尚能隐约看得到那血红片云外,入目之处竟是一片白茫茫,再也看不见身前方寸许地。若不是修士自忖修为在身,贯通天地真气,几乎都快以为自己如凡人一般生了白翳之症了。
商离行昂首长叹:“镜中镜,幻中幻,好一个虚虚实实。若说在洞x,ue中长廊白镜看到的是镜中幻象第一重,那打破镜子、进入后同现世如出一辙的幻境就是第二重了。原来我们至始至终都没有脱离出镜中世界,反倒是越陷越深了。”
众人闻言露出惊恐神色,又听商离行淡淡道:“从前只听千重影壁之下,自古无人敢涉足其中,先前只以为是前人危言耸听,却不知原来防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从‘一切皆虚’到‘半真半虚’,接下来便是‘一切皆真’了。此去怕是真正的幻境了,或许也是最惊险的一重世界。”
众散修本就是为了一点修炼资源而来,虽艺高人胆大,也是仗着几分修为在身,一路随行至此,但到底惜命得很,哪里肯愿意往下探去,于是齐齐色变,摩肩擦踵,不断往后退缩,又不时踩中后来人的脚尖,后来人被踩得痛了,一时恼怒叫骂。众散修吵吵闹闹,乱作一堆。
商离行按捺心性,摆手道:“既然走到这步,此时再来吵闹懊悔也无济于事。众人还是冷静些好。”
有部分散修个性孤傲,不屑于与他人起争端的,早冷着脸退到一边了,倒是剩下几个还在喋喋不休的。
曲空青在一旁倚靠礁石,一手掏着耳朵,慢悠悠道:“吵什么吵,比我家的老头子还聒噪。”他腿伤早已好透,却因为仗着有伤在身,纪清便能对他多几分关怀,于是一直装模作样,若即若离,以此纠缠纪清,将一身无赖本事用到极致。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