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章不说话,嵇清柏也没好意思开口。

相比之下,嵇清柏觉得还是自己占便宜多了些,毕竟他如今这修为,能多蹭一点佛尊法印都是极好的。

蜀川与朝临不同,因为接壤齐北,这边的风土人情就少了不少的调调,整个透出一股质朴和粗犷来。

普通百姓的长相也与南边不同,高鼻深目的人随处可见,就算是方池这类身板的,到了这儿也没显得多突兀。

倒是坐在轮椅上的小郎君常引人侧目,幸好檀章从气质上怎么看都是位不得了的贵人,便也无人敢随便冒犯。

方氏来这儿是正正经经准备谈生意的,嵇清柏总觉得带着他去烟花地有些不合适。

可檀章似乎就怕他跑了,恨不得把人成日栓裤腰带上。

虽说有斗笠纱帐遮脸,但一身僧袍总不能藏起来,嵇清柏坐在檀章身边,对面的生意人总会多看他几眼。

有时对方还备了礼,最意想不到的一份,是两名异域舞姬,娇媚女子跪在檀章轮椅边上时,嵇清柏尴尬地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结果到了晚上,檀章的床上还是只有他一个方丈。

至于为何他两又睡在一起了,就有些说来话长。

刚到蜀川的第一晚,檀章的长情毒就又发了,舟车劳顿一日,半夜里谁都像猪,小郎君腿脚不便,根本无法起身找解药,只能在床上苦苦压抑着,差点没了命。

嵇清柏迷糊中听到有呻吟声才猛地惊醒,抹黑扑到了檀章床边,直接被人压在了身下。

檀章浑身滚烫,像从油锅里捞出来的一样,贴着他胡乱蹭了半天却又没有下一步动作。

嵇清柏最后找到解药,哄着他服下,又抱着人拍了大半夜。

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嵇清柏已经不记得了。

他似乎又做了个梦。

梦里是上一世的盘龙寺。

有过之前做梦的经验后,这一次嵇清柏倒是不怎么觉得奇怪了。

他站在寺门口,回过头便是千层阶,有人徐徐走来,一身玄色,绣着龙纹。

檀章跪在了第一层台阶上。

嵇清柏睁大了眼,他一步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檀章一阶又一阶的磕行而来。

等到皇帝磕完最后一阶,站在嵇清柏的面前,两膝上全是血污与灰尘。

嵇清柏身后的怀让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说:“陛下心诚至此,所求一定所得。”

画面一转,嵇清柏站在无量殿中,昏暗的佛堂内,一人跪在佛像前。

檀章此时已过了花甲之年,两鬓霜白,老态龙钟,饶是嵇清柏见过他这般模样,此时再看仍是痛苦难堪。

皇帝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顶梁的金佛,似是笑了一笑。

“朕一生所求的,你终究是给不了朕。”

嵇清柏醒来时,只觉满脸是泪,檀章不知何时也醒了,正低头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接,须臾,小郎君轻叹了口气,伸手覆到他眼上,低声问:“怎么又哭了?”

嵇清柏濡s-hi的眼睫像两扇飞蛾翅膀,粘着檀章的掌心,轻轻抖动。

檀章无奈,笑道:“瞧把你给委屈的。”

嵇清柏胡乱摇着头,他心想与檀章比,他又何来的委屈?

长阶磕行的是檀章,整夜跪在无量佛前的也是檀章,嵇清柏只觉得心口要被剜出血来,痛得都不能够。

许是嵇清柏哭的太惨,小郎君之后都没放他下床去。

两人在起来后又腻歪了半天,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哄谁,这么一折腾,之前那些踯躅倒是一下子都没了。

在正式同床共枕之际,陆长生却一点都不惊讶,对着嵇清柏就是一副“装什么贞洁烈女,早这样不就得了”的表情,之前另外几个近身服侍檀章的奴仆也被遣散了开,每晚捏腿的任务便交给了嵇清柏。

要说他对檀章的愧意实在是太大,做起这些事来半点不觉得有什么。

任劳任怨,体贴入微,就怕小郎君哪里不舒服,哪儿又不高兴了,等晚上睡一起时又被佛尊法印滋养神海,以至于嵇清柏日子过得太舒心,一时半会儿竟都快忘了找那金焰炽凤的麻烦。

直到一日午后,方池有事来禀。

嵇清柏跪坐在地,膝上摊着一卷佛经,檀章并不避讳他。

“齐北似乎来了人,安全起见,我们是否现在动身?”方池说完,看了一眼嵇清柏,继续道,“少主出来这么久,也该回两江了。”

嵇清柏听到“齐北”二字时,眼皮跳了一下,鸣寰上一世涅槃后,这一世便在齐北燕郡,上次伤了檀章的,自然也是他。

原本以为梦境交手几次,金焰炽凤或多或少也都伤了些元魂,该不会这么早就寻来,却不想圣妖恢复竟如此之快,嵇清柏懊悔自己当时没能拼死一搏直接要了鸣寰的命,脸色相当难看。

檀章对燕郡倒不是多忌惮,但也并不想惹麻烦,于是吩咐下去,准备连夜上路。

他见嵇清柏神色晦暗,以为对方心怯,低笑着安慰道:“上次是我不小心,这次不会了,等到了两江,燕郡就算手眼通天也过不来,你无需担心。”

嵇清柏知道一时半会儿许多事情都与小郎君说不清楚,于是压下心内急怒,顺从地点了点头。

方池的速度极快,不肖半天,整个商队便可整装出发。

嵇清柏和檀章仍旧共乘一辆四骑马车,临出发前又将陆长生叫进了车内。


状态提示: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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