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过真钱,钟家华又自怀中抽出一条手帕,仔仔细细地替龙星河擦干净墓碑上的堆积起来的灰尘。他一面擦,一面低声喃喃:“对不起,龙少爷,我回来太晚了。眼下琐事未了,委屈您先在这将就一阵。等我把事情解决,再找人给您点个风水名x,ue。”
饶是年知非胆大包天、百无禁忌,如今与自己的骨灰打个照面也是瞳孔放大、心跳加剧、呼吸困难,不得不侧身躲到一旁,倚在墓区的墙壁上仰着头大口喘息。此刻夜幕沉沉、无星无斗,年知非只觉寒风刺骨,全身簌簌发抖,仿佛误入y-in司泉路,不知自己是生是死、是人是鬼。
“龙少爷,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跟道上混的打交道,老爷子当年也想你走正道。但你知不知道,人,是不能跟命争的……”
好在此时墓区里只有两个大活人,钟家华又并未刻意放低语调。是以,该收集的信息,仍是一字不漏地落进了年知非的耳中。
“老爷子一生顺风顺水,就是因为他走对了老天爷给他安排的路。龙家,是注定了要走这条路的!您有一身好本领,更该继承老爷子的事业,将它发扬光大。可你们祖孙俩太固执太自负,偏要强违天命……”
话听到这,年知非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差点忘了,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喜欢钟家华的理由。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钟家华此人三观清奇、逻辑自洽、无懈可击。他心底没有善恶之分,却又谨守着“忠义”二字,将违法乱纪当做毕生的事业兢兢业业地拼搏奋斗着。
那时,他在龙星河的身边当保镖,也隐约窥探出他与曲江的“父子关系”远不如外界传的那么和睦。作为仅忠心于自己的保镖,钟家华给龙星河的谏言是:要龙星河振作起来,收回在飞越集团和信义堂的大权,实现龙越飞的遗愿,取代龙越飞成为真正的地下皇帝!
道不同,不相为谋。龙星河只能暗示曲江,借曲江的手把钟家华调走。
“……我知道,您一直责怪我听曲先生的话吓走了那位黄教授。但是……”
怎么没声了?失去了钟家华的声音,年知非忙又悄悄移动到墓区前方搜寻钟家华的身影。
钟家华此时正凝望着龙星河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怔愣地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自嘲一笑,轻声道:“算了,不解释了。您跟曲先生不愧是父子,向来都是一个脾气,从来不喜欢听人解释。”
又是长久的沉默后,钟家华忽然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龙星河的照片。“大家都说,晚上来扫墓容易撞鬼……如果您真的在,就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这两句,钟家华说地很轻很隐忍,似乎是在苦苦压抑某种随时都能喷薄而出的感情和欲念。
“……我真的,很想你。”
ood!
年知非瞬间睁圆了眼睛,开始情不自禁地小步往后退。上一辈子的龙星河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感情,这辈子的年知非只需听完钟家华的这三句话就全懂了。
什么时候?!为什么?!你特么有病,还是瞎?!
年知非混乱不堪地在心底一声声质问着,拼命回忆自己可曾给过钟家华错误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