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安折抬头看着它朝南面飞去。今天一天下来,飞往南面的飞机不止十架,安折在黑蜂的背上想了半天,终于有了一个猜测。
黑蜂也在向南飞,他们这群蜜蜂一定有一个目的地,飞往蜜蜂适合生存的地方,而那些人类的飞机——就是追着蜜蜂群去的,他们的目的是把那些蜂杀死,因为那是获取了人类基因的蜂。节肢动物在野外的怪物中是很弱势的群体,如果不消灭干净,人类的基因就会随着食物链散布在整个野外,假如那些怪物联合起来攻击基地,就很危险了。
至于人类为什么能追踪那些蜜蜂,他不知道,目前看来他的黑蜂并不在追捕的范围内。
他看着那个飞机,这是小型的,似乎是某种歼击机,它飞得很不稳,在空中乱颤,安折蹙起眉,静静看着一次剧烈的抖动过后,飞机在远方的天空中炸成一团火光,然后飞快地坠落下去。
同样的场景他在白天也看到了两次,人类的飞机在频繁地出现事故,不知道为什么。
安折裹紧衣服,闭上眼睛,天空中轰鸣声不断,但他躲在黑蜂下面,又是晚上,人类应该看不到他。
就在他即将睡醒的时刻,一声巨响让他猛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风很大,轰隆的声音也很大,大到了离奇的地步,安折努力睁开眼往源头看去,一百米开外的地方,一架人类的小型歼击机在半空中猛地一晃,头倾斜向下,然后——轰然砸在了地上,一侧机翼折断了,整个飞机往侧翻。
地面震颤,浓烟从那架飞机上升起来。
安折更紧地蹙起眉,他起身朝那边走去。有时候他很难解释自己行为的动机,就像那天他把重伤濒死的安泽拖回了自己洞里一样。
机舱门变形了,扭曲裂开,安折费尽全身的力气把坏掉的机舱门推开的时候,一个人体滚落出来,他穿着军方驾驶员的深蓝色制服,浑身是血,眼睛紧闭。安折俯身小心去试探他的鼻息。
——已经死掉了。
他爬进驾驶舱,驾驶舱另一个座位上也死了一个人。安折进去,后面是载人舱和武器舱,他想,前面的那两个人已经没有呼吸了,没有办法救回来,但或许他可以在这里找到一点物资。
就这样,他走进了后面的舱室。
在下一刻,他就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就在他的侧前方,有一个人——他一动不动,脑袋搭在前方的座椅背上。
安折呼吸都要停了,他快步来到他前面,他抬起了这个人的上半身,看见了他的脸。
这是陆沨。
陆沨也死了。
安折完全无法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陆沨……死了?
他根本无暇去想为什么陆沨会出现在这里,只能颤抖着去试探他的呼吸。
下一刻他的心情大起大落——还有呼吸,这个舱室很完好,安全带也扣得很死,陆沨没有被什么东西撞到,一定是坠毁时候的冲力太大,昏过去了。
狭小的空间里,到处是烧焦的气息,一缕烟从驾驶舱飘了过来。
他知道不能在这地方久待。
陆沨的枪别在他腰间,他拿了过来,然后拽起陆沨,用肩膀顶起他臂弯,试图把他从这里挪出来。
但是太难了,他扯不动,座位和前壁的距离太狭小。刺鼻的烧焦气息越来越重,通讯器里传来“嘶——”“嘶——”的电流声,夹杂着接线员的喊声:“统战中心呼叫陆沨上校,收到请回答。”
“统战中心呼叫pj103歼击机,收到请回答。”
浓烟越来越重,发动机轰鸣作响,安折咬了咬牙,用力一拽——
他看见陆沨霍然睁开双眼。
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陆沨伸手扣住他,电光石火间踹开侧边的紧急出口门,那钢铁的残块带着浓烟滚落了下去,紧接着,他猛地将安折往自己身上一拽,两人重重滚落进下方地面,但陆沨没有停下,他一手握住安折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他肩膀往外实力,两个人一起跌落进不远处地形略微凹陷的地方。
有点疼,安折下意识抱紧了陆沨,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他耳边响起!
浅坑里地面颤抖土石滚落,安折抬头,见夜空上炸开一朵灿烂浓烈的烟花,歼击机周围猛然烧起熊熊的火焰,热流扑面而来,火光像长久不灭的金色闪电,飞机残骸流星一般四面炸开。一个人的碎手随着那朵烟花在天空中高高抛起,在最高处短暂停留,然后下落。手腕落在外面,手掌落在他们身边的不远处,激起一蓬灰尘。
飞机自爆了,像安折此前亲眼目睹的那两桩事故一样。
三秒钟过后爆炸声停了,四野寂静,只剩下风声和火焰被风吹动时呼呼作响的声音,浓烟滚滚升起。
只差一点儿。
如果他没有往飞机里面去,或许陆沨的生命就结束在那场爆炸中,而他永远不知道在这场事故中死去的人是谁。
或者,即使他去了飞机里面,但陆沨没有及时苏醒,死去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死里逃生,他心脏有点闷,血液上涌,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他听见陆沨低声道:“……谢谢。”
安折急促地喘了几下,浑身都在疼。滚落在地时弄痛的地方也不算什么,电刑和士兵的粗暴对待留下的后遗症更重一些。
安折抬头。
就这样,他和陆沨对视了。
与他对视的那几秒,电流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