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熹给自己挤了一大坨防晒霜慢慢涂抹,“你扒在门缝边听一听不行吗?那你现在叫我回来,我能做什么,啥都没搞清楚...难道我就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
“唉哟,不是...”
“没事儿,他们估计也没动手,就是互相不服...拌了几句嘴。”喻熹揽过王铭,刻意说得轻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都是一个寝室的对吧,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又是班长...嗳,这我都明白!你放心,纪良只要还回来,我就有办法撬开他的嘴,到时候由我来当面问问清楚。”
“...行吧。”王铭瞄着喻熹拾掇发型,“你也要出门?”
“嗯,我去城东,一起啊?”喻熹跟王铭勾肩搭背的出了门。
“我要去做兼职。”
“我也是。”喻熹笑笑,逗王铭。
“啊?”
他其实是要去玩耍。
午后的时光可不能浪费,秦晙给喻熹发了消息让他去他店里玩。秦老板在一个隶属军区的半保密单位挂着职,只有周末的白天会泡在店里,他还自侃让喻熹去帮他卖玩具。
怎么卖,线下的店子要卖也都是把车模当礼品玩具而不是藏品卖的,秦晙这是让喻熹帮他去忽悠不懂行的客人,甭管是什么车模,能让外人不明觉厉的,比如法拉利这种,哪个贵哪个更知名就推销哪个......
圈子小,所以求生欲也得加强,好好的艺术品都成玩具了。喻熹眼角含笑,很愉快的答应了。
这两个月他跟秦晙越走越近,时常来往,只谈爱好不论国事。全被褚陆之说中了,实际上就是臭味相投。
他们俩像三岁的小屁孩趴在地上拿放大镜观察蚂蚁似的,拿着放大镜额贴着额,拆解观赏了俩模型,玩了一下午,玩得忘乎所以。
还卖玩具,偌大的购物广场,他那店里像是繁华商圈里唯一的禁地禁区,半天都不见一个偶然闯入的客人,总的来说着实是经营惨淡。
平日里也就圈内人进去逛逛喝杯茶,给店面攒点人气,至于盈利,全靠线上的网店,不过话说回来秦老板也不在乎那点利润。
......
另一头,席澍清去了他父亲的一位老友那儿做客。
他那位江姓的叔叔是名副其实的文化界大鳄,八十年代他不过只是个搞宣传工作的党报笔杆子,而后他审时度势,毅然放弃铁饭碗下海,数十年间他在民营出版、影视传媒和文化工程开发等方面均有所涉。
随着年纪渐增,其人也愈发低调,他现在是那种很典型隐居在幕后掌舵的大佬,旁人想见上一面,难。然而席澍清作为外姓小辈,却一直跟他颇为亲近。
文人都爱舞文弄墨,老先生于书画丹青一道也是行家。席澍清一下午同他品茶下棋,二人用完晚餐后一起到画室内练了练字,之后席澍清搁下毛笔,只在一旁亲自伺候笔墨,看其作画。
“席老师今年什么时候回来?”老先生重拿了张空白的宣纸铺开,不紧不慢的问。
他此前曾跟着席澍清的父亲学茶,此处说的席老师是指席澍清的父亲席卫城。
席澍清垂首拿磨条倾斜磨墨,边答道:“按往年的惯例,应该是在七月中旬。”
席卫城早年嗜权爱财,他大半辈子不择手段的追名逐利,江山美人的确是兼得了,奈何身侧红颜早逝,天意无情。席卫城在爱妻走后才慢慢地看淡了充满铜臭的过往,他移民多年,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反而是位于闽南故乡小镇上曾养育过他,让他致富发家的那万顷茶山。
也因此他在近几年,每年的夏天都会回国到席家老宅久居,进山里避暑,同老茶人品品茶。
“山中避暑倒是极好,今年我定要亲自登门拜访。”老先生蘸墨,落笔。
席澍清紧紧地看着,客气应声:“嗯,家父知晓后必会十分欣喜。”
学国画的j-i,ng髓在于学用笔,席澍清最乐于欣赏的,其实是这位老先生的笔法。
如蛟龙入江,如春蚕吐丝,墨色渲染开,或浓或淡,笔笔都浑然天成,不存一丝刻意。这笔法真可以算是登峰造极了。
“您这是...画猿?”席澍清见老先生两笔勾勒出了一张猴脸。
老先生的声调突然变得轻快,“嗯,那山里现在可还有猿猴?”
“茶园里倒没有,深山里还是有的,野生的猕猴尤为多。”
“嗯,你父亲早些年总爱说我的性格跟泼猴似的,他时常批评我连一盏茶的时间都坐不住。”老先生回忆往昔,面上若笑。
席澍清也挂笑,他这位叔叔只比他父亲小几岁,老一辈的那些往事,时间太过久远,他这个做小辈的只适合在一旁静静聆听,不宜断然接话。
老先生勾出猴身,寥寥几笔却已是活灵活现,他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你也别光顾着来看我了,你得空了还是要多去看看你父亲。血浓于水,却还不如你我之间来往得亲近。”
鼻尖藏香厚重,席澍清垂眸瞥了眼一旁小香炉里逸出的袅娜烟丝,不知所想。
他只是轻应道,“嗯,江叔提醒得是。”
老先生微微动了动眉心,最终还是无话,低头专心作画。
不多时,挂笔,盖名号章,大作既成。
席澍清越看越喜欢,他索性开口求画,对方点头直接应许赠画。
能入百年名家画展的业余国画艺术家,一平尺贵得惊人的那种,外头有多少人,千金都难求他一幅墨宝。席澍清这个世侄小辈,也算是很受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