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云章恍然大悟,最近明戈总说这个,他渐渐懂了,情人爱侣很重要,好像无论是谁都想找,“那她找到了吗?”
“你别急,慢慢看。”
云章点点头,注视着戏台。果不其然,帘幕合上又拉开,化作寺庙桃花,姑娘一步三回头,望着桃树下一身轻衫的执扇公子,那公子也望着她,目光炽热执着,仿佛云章望着茶点。
“玄龙玄龙,是不是……”云章觉得自己有点看明白了,正想与明戈分享见解,就见台上敲敲打打,道具拉动,月下小亭,姑娘与公子执手相看,神情哀婉。
姑娘决绝转身,背对公子面向众人,眼中蕴着清泪,手中搅着丝帕,唱道——
奴欲与君好,却知李郎志气高。
不如别此良夜,他日……
姑娘吸气,琴声转调,似是要唱出决断言语。然而一句未完,铿锵琴声中,公子两步上前,自身后紧紧握住姑娘的手,神情坚决,唱腔笃定——
他日跃龙门登宝殿,定把娘子相邀。
再续你我情缘,结下两家之好。
姑娘转身望向公子,震动道:“李郎。”
公子双手扶着姑娘柔弱的肩,目光深情缱绻,回道:“娘子。”
二人靠在一处,缓缓步向亭后小屋,帘幕随着琴声合上,收起淡淡月光,意境十分美好。
云章不解地问:“玄龙玄龙,他们去干什么了?”
明戈道:“应当是去双修。”
“双修?”云章眨眨眼。
“简单说,就是一同睡觉。”
“哦。那他们到底有没有做成情人爱侣?”
“眼下是做成了,但最终成不成还不一定。”
“为什么?”
明戈道:“大凡这样的戏,不过是两种结局。其一,男的考取功名,回来迎娶女的,皆大欢喜;其二,男的考取功名,却贪恋荣华富贵,抛弃了女的。”
“那不是真的情人爱侣。”云章正吃着果点,突然很坚决地说。
“哦?”明戈眼前一亮,“怎么说?”
“因为你说过,情人爱侣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你说得对。”明戈点点头,心中随之感慨,“真正的情人爱侣无论遇到什么事,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样,都坚定不改,矢志不渝。”
“我们就是。”云章自然而然地说。
明戈登时瞪大眼睛,“你……”
云章道:“云团说你对我很好很好,我说我知道,他说我忘记了从前的事,所以并不是全部知道,他说你对我的好,要比我现在知道的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放下果点碟子,双手向两边比划了一个尽可能大的圆圈,“玄龙玄龙,我怎样才能想起以前的事呢?”
明戈心头震颤,努力克制着自己,问:“你很想想起来么?”
云章又将果点捧起来,点点头,重重“嗯”了一声,“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究竟是有多好。”他看看桌面,一片狼藉,除了手上这个,所有碟子都空了,于是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转身献宝一般,将手上的碟子捧着递给明戈,灿烂地笑起来,“玄龙玄龙,你吃。”
明戈顿时想起了曾经那个独自吃完一桌酒席,然后不断懊恼没有留给他的云章——其实云章没有变过,他的善良正直、他表达善意爱意的方式始终一样。
他还是那个云章。
明戈低下头凑近碟子,伸手扶住云章的手,云章便像从前他对自己做的那样,一只手端着碟子,一只手捏起糕点笨拙地喂他,如果糕点沾到嘴边,就用指尖轻轻拨去。看着明戈将一碟果点吃完,云章觉得自己做了很厉害的事情,开心地问:“好吃吗?”
明戈笑着点头,“很好吃。”
云章顿时笑得更加灿烂。
前方戏台上,李姓男子高中状元,功成名就,将喜轿停在姑娘家大门口。他骑着高头大马,绑着状元红花,接出盼他许久的新娘,一拜天地,永结连理。
一年后,他们的孩子出世。
二十年后,他们仍然执手,膝下儿孙满堂。
戏演完了,明戈给云章穿好衣裳,携手离开。待他们走远,戏园子的小伙计们便凑在一处聊起八卦——
“哎,那一桌,明明只有两个人,却吃了十人席面的果点,我的天吶!”
“不会吧?!怕是带走吃的?”
“不是带走,每个碟子都是吃空的模样!”
“啊?!那也太能吃了,咱家果点多瓷实,这一顿下去,不得积三日食!”
“你们知道什么,我瞧穿白衣只能看见半张脸的那个,明显是大了肚子的,露出的皮肤晶莹雪白,恐怕是个未出阁的贵家小姐,不小心大了肚子,不想让人瞧见,才打扮成那样。有身孕嘛,多吃些也正常。”
最初的伙计仍是不信,嘀咕道:“就算是有身孕,两个人吃十人份,也忒可怕了。”
……
“玄龙玄龙,他们是在说我们吗?”街道上,云章扯着明戈小声问。虽然走远了,但以他俩的耳力,听到这些很容易。
明戈失笑,“是啊,你作何感想?”
云章脸皱起来,“我有点没听懂,好像不是好话,他们是不是嫌我吃得多?”
“倒不是嫌,只是对于他们而言,我们吃得是多,他们是在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