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风神情一肃,几步赶上方横,说自己有事不能送他了。
方横不以为意地挥手而去,秦颂风看看浑身的土,对老太太道:“前辈稍等。”又吩咐身边的尺素门弟子,“请这位前辈去厅里坐,我换件衣服就来。”
说完,他也不等门开,施展轻功跳入墙内。
旁边的几名尺素门弟子牵过季舒流和老太太的马,匆匆过去开门。
老太太已经老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上半身弯得像个月牙,离开马匹的支撑,站立非常吃力,季舒流赶紧过去扶住她的胳膊。老太太笑眯眯地道:“谢谢啦,好孩子!”
他们迈过门槛,穿过前院一小段路,进入客厅。
双脚踏在客厅的地面上,老太太的手忽然抖得不像刚才那么厉害了,腰板也稍微直了一点,她神神秘秘地看了季舒流一眼,便准备关门,似乎有机密相商。
谁知门尚未关到一半,二人眼前突然一花,秦颂风不知从何处施展轻功而来,稳稳站到门口,果然飘忽迅捷,独步武林。
秦颂风去而复返,乃是飞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此时整个人都和刚才不一样了。
他的头发尚未擦干便束在头顶,身姿清健挺拔,面容俊秀非常,双眉长而直,眼睛黑而深,眼梢微微上挑,好看得几乎有些过度,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十个人和他擦身而过,九个都会多看一眼。只是他的气质被稳重坦诚的眼神压住,自然给人一种踏实有力的感觉。
“晚辈尺素门秦颂风。”他恭恭敬敬地抱拳为礼,粗糙的嗓音与相貌十分不般配。
然后他的眼神扫过数日不见的季舒流,没说什么,只是露出一丝笑意;季舒流看着他,也是一笑。
那是情人之间才有的神情。老太太老眼昏花,什么都没看出来;没来得及散去的其他人也没看出来,大约因为这两人平时都是一副正直无比的模样,没人想得到那里去。
秦颂风很快收回投向情人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踏进厅内。
老太太方才明显是想与季舒流私下交谈,但此地是秦颂风的地盘,主人前来,她自然不能赶人,干脆径直走到大厅当中的椅子上坐好,待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坐到她旁边,开口道:“我儿子是天罚派宋钢,我就是那个出了名的女骗子。这次我真的没骗人,可惜已经没人肯信我了,现在我走投无路,来贵门撞撞运气,求二门主容我说几句话。”
第2章女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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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一面天罚旗,静静地躺在宋老夫人枯瘦的手掌上。
小旗年代久远,花纹凹陷处不知是被污泥还是被锈蚀填满了黑色,旗面上刻着“天罚”两个大字,字迹拙劣,却带着一种难以言传的肃杀之气,似乎随时要有鲜血从里面涌出来。
也许特殊的不是这两个字,而是天罚派誓死代天行罚的江湖声誉,尽管沉寂三十多年,仍令知情者既生尊敬之意,复起畏惧之心。
很久很久以前,在陕西一个边陲小镇里,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死者的亲朋故旧带领他生前的家仆等人逃亡西域学武,艺成归来报仇雪恨,此后便组成一个“天罚派”,在江湖上扎了根。
它和一般门派不同,掌门权威极重,所有弟子不分辈分,必需绝对听从掌门之令,如同军中死士。门下弟子性情偏激孤僻,以代天行罚为己任,肆无忌惮地维持正义,以速成伤身之道苦练武功,据说能活到因病而死的人不到一半,这病还多半跟受过的伤脱不开关系。
天罚派作风刚直决绝,从不知情面为何物,江湖中对他们又敬又畏,他们也很少和其他江湖帮派有什么往来。
但所有这些都已成陈年往事——刚者易折。
三十余年前,第三代掌门上官判和门下全部弟子一同遭遇暗算,二十多人当场遇害、横尸于永平府一处荒野,其余的上百人连同上官判在内,全部不知所踪,天罚派自此销声匿迹。袭击者身份如何、受谁指使,至今是一宗江湖疑案。
这些失踪者和死者当中,有家眷的不过四人,一些宅心仁厚的江湖人士担心天罚派树敌过多,家眷们遭到报复,设法改换了她们的身份,赠送大笔的银钱,供她们后半生过活。
而这位宋老夫人,就是四家家眷里最特别的一个——她是个著名的女骗子。
她年轻时就四处行骗,天罚派宋志诚偏偏痴恋于她,苦苦求得她为妻,后来两人还生了一个叫做宋钢的儿子。
儿子长到十岁的时候,她陋习不改,带上儿子再次行骗,被宋志诚抓了个正着。宋志诚一怒之下将她休出家门,她在气头上四处勾引富贵男子,成功夺得一个鳏夫富商的心,马上便要成亲。
就在这时传来噩耗,宋志诚刺杀一名穷凶极恶的悍匪不成,反遭杀害。
天罚派弟子是没有故乡的,无所谓落叶归根,当时的武当掌门与一位峨眉长老合力抢回宋志诚的尸体,安葬在武当山脚下一处坟地。
宋夫人闻讯抛弃新欢找上门来,声称宋志诚练有一门涅槃功,重伤之后龟息假死,七七四十九天内有一灵丹妙药可以施救。也不知她如何巧舌如簧引经据典,总之峨眉长老虽然不信,武当掌门却信以为真,连夜悄悄掘坟开棺看个究竟。
棺中尸体已经腐败,臭气熏天,宋夫人在棺材旁边痛哭半夜,昏厥数次,等武当掌门回过神来叫人把棺材埋回去,她才承认刚才所说全是信口胡编,她只是非要看丈夫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