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遥默默地看了一阵,然后将目光转向那个少年。果然,西田彦也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
“十分钟太仓促。请提醒他注意安全。”
“……”少年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七濑老师,是我怂恿前辈来的,我想也许他和你游一次,说不定就……”
“我明白。”
“可结果还是没能……”
“西田君。”遥淡淡地打断了他,“怎样都好。总之他现在很好,不是吗?”顿了顿,“不必顾虑我,西田君。我也很好,真的。”
少年望着他,发现七濑遥的神情真的十分平静,是一种坦诚的平和。他不知为什么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但又不像是因为悲哀或者遗憾什么的。
所以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对方,好半天后,忽然用力地弯下腰去,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对、对不起,七濑老师,”他低声地说着,带着一点鼻音,“我一直想当面向您道歉的,但是……”
“好了,西田君。都说了我明白。”遥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都过去了。”等少年平复了一点,他又轻声道:“也是时候去和凛会合了吧,他大概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之后,西田彦真诚地向遥说了声“谢谢”,恭敬地退了出去。
目送他离开后,遥垂下眼帘,对自己无声地笑了笑。
他知道,有些事,他终于可以真正地放下了。
***
毕业后,遥正式和那间杂志社签了合同,成为一名专职画手。虽然报酬不算很高,但足以满足他的生活需求。
之后他便回到家乡,重新住进了自己的那幢房子。他还小小地布置了一下,把爸爸妈妈的照片和几张家庭合照整理出来,挂了一些在墙上。
他也带回了那株盆栽桔梗的种子,找了个小花盆种在向阳的窗台上。
他还买了几条金鱼,养在闲置多年的玻璃缸里,放在玄关旁的矮柜上。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着。
可以经常从电视或网络上看到关于凛的消息。
虽然年龄上不怎么占优势,但自从他成功卫冕一届世锦赛冠军、还刷新了世界纪录之后,到底证明了他的无限潜力。他正式成为了国家队的金牌选手,备受全世界的瞩目,也成了本国民众心中的体育英雄。当然了,他也自然而然成为了下一届奥运会水泳项目的夺金热门。
只是他的个人生活情况,遥再没有从谁那里听说过,媒体方面也没有任何消息。渚有时候也会来电话抱怨,说凛确实是越来越出名,但相应的,现在要想找他简直比登天还难了。这倒是事实。因为自那场预料之外的比试过后,遥也再没有和凛接触过。只是逢年过节的,几人偶尔会收到江寄来的贺卡,上面一并代哥哥表达了对大家的祝福。
和真琴的联络也没有中断。
真琴常用的电话号码倒是要来过了,但遥极少拨打,真琴也只在特别的日子里打来几次,比如送生日祝福的时候。后来也渐渐地都不怎么通话了,毕竟跨国长途又贵又麻烦,所以两人还是选择了网络通信,基本保持着隔周一邮的习惯。
遥的信件大都非常简洁,通常只有一两句话,比如“我很好,希望你也是。”诸如此类。真琴的回复会多一些,但也不外乎“哈哈,我今天倒是有点倒霉,出门被小松鼠给吓了一跳”,或者“今天莲都下厨做菜了啊!虽然完全是黑暗料理……但还是会觉得,我这个哥哥好没用诶”,又或者“诶?兰好像交男友了哦?”……
文字沟通不多,也极少谈及私人生活。所以邮件的重点其实都放在了附件里。那是两人一开始就说好的,相互分享近期生活状况的图片。只不过真琴发的是货真价实的照片,而遥……
他用自己的画笔代替了镜头。
“我不会挑选相机,还是画画比较方便。”他在信中这样解释,“反正是板绘。顺便当做工作之余的练习。当然,你不介意的话。”
真琴当然不介意。
于是家乡岩鸢的各个角落,就这样化为一幅幅或简或繁的风景画,通过网络、跨越重洋,“重现”在真琴面前。有时候真琴会说起他对于某个景致的印象,建议遥换一种色彩来表现。每每这时,遥都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接着就有意识地按真琴的审美来调整配色。渐渐地,遥的作画越来越成熟,用色方面也慢慢形成了他的独特风格。用编辑的话来说,就是“简约质朴,空灵恬淡”,非常适合给田园生活类文字配图,后来还意外地大受好评。
这样又过了一年。
有什么却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渚和怜双双出国定居了。临走时遥去送了他们,结果差点被渚的几个姐姐缠得脱不开身,还是渚费尽辛苦才把他解救出来。事后渚才偷偷地打电话告诉他,姐姐们有几个女性朋友想要介绍给遥,才会那么热情过头。遥在这头笑笑,感激渚的通情达理,也请渚帮忙转达他对几位热心姐姐的谢意,同时真心地祝福渚和怜,希望他们幸福快乐。
只是这样一来,平日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又少一些了。
但这还不是最令他感受明显的变化。
最让遥无法忽略甚至隐隐不安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