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儿教的,别是你们宫氏独门的启蒙法儿罢?这、这可……”

却原来,本朝虽是放宽了对藏书识字的限制,如今朝廷也办得些许官学,又有那和本朝亲近的大儒也有开堂授课的,可这怎么说呢,就是这编席子的手艺吧,虽说几乎所有人家都会那么一二下,可这里头的小技巧,也有讲究传子不传儿的哩!

一点子编席子的手艺尚且如此,何况诗书那样读好了都能做官儿的大事?

大家族养育娃娃都有自己那一套儿,这诗书启蒙也各有讲究。

刘学文不敢说熟读经书,可他好歹也读了有十年,童生都考中过的,就是后来家中剧变,他实在没好意思让一家子那么难还有供着他一个闲人,就中止了学业,再没能考过必须五场皆过才能得的秀才不说,因着学业荒废,童生名额保住了三年,到底在第四个年头上,因着连续三次都没能考过三场,给夺了去。

可纵是如今丁点功名也无,刘学文自问对于外部流传的堂原先有的,他不说熟读,也至少看过。

却从来没听说过宫十二读的这些,既朗朗上口,好记好背,又囊括了许多贤人典故、劝学好语:

“端的是闻所未闻的启蒙好书。我……”

刘学文十分愿意儿子能学得,哪怕只学得一二呢,也是受用不尽的好东西,但他到底一咬牙:

“可这样东西,都是各家不传之秘。我这几日也偶尔有听到你们村子里外姓娃娃凑一起比背书的,却从来没只言片语是这般……

想是你族里长辈是真心疼你,才将这样多半传子不传儿的也让你知晓。

只是长辈疼你,你也仔细点儿,阿舅家再好,表兄也和自家兄长一般,可到底不是自家兄长,他学不得你们族学秘密啊!”

十分不舍得夺走儿子这样机会,可刘学文总还是个厚道老实人。以往不得已时偏了表弟些东西,他心里愧疚,可知道那东西于表弟不过是略难点儿俭省,于自家却是救命的东西,便厚着脸皮都受了,甚至这些天吃的住的,也没十分客气。

但有些事,总是不同的。

刘学文还正色叮嘱儿子:

“以后大哥儿教栓子读书,不许你近前!三步……不,三丈都不够,你只管寻样活计,哪怕是去找点儿猪草呢,总不许在屋里待着,不行就是先回家去也使得!

至于今儿听的学的,也不强求你忘掉,但一字都不许再对人提!”

宫十二在一边已惊呆。

尼玛都说前朝偷学字可能杖刑甚至杀头,可如今,听几句《三字经》都这么要紧咩?

他有心说这玩意儿和什么族里秘密丁点儿扯不上关系,却忽然一激灵:

系统君只说这是是依着此处特殊情况改编过的是这儿已经有的启蒙书啊?

该不会真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吧?

想想宫且楦等人对纸张诸物的看重,宫十二就将话咽了回去,只道:

“伯阿爷他们也没交代我这些,我回头问问去,要是可以,我还教着。

要是不行哪,反正还有族学,接下来又是农闲又是猫冬的,阿舅也不差表兄这么个劳力吧?

我去寻伯阿爷说说,让他一道去村学跟着学啊?”

刘学文喜得无可无不可,要说刘家还真不差刘承平这么个八岁小子干活儿的,只是他家因着早年要将表弟——也就是宫阿爹——接回家养一事,与童家沟子那边的舅父一家闹得有些僵。

舅父自己倒还过得去,他虽上有点糊涂,大事却还看得清。

但舅父的阿爹因着刘家接回外甥儿还一并拉回嫁妆,后头那位程氏又因为没能将宫家这门亲抢到手等事,对刘家不免就很有些看不上。

刘学文自己都是因为自家舅舅还在时就去童家沟附学,他脾气又好,不管多少闲言碎语的嫌弃都熬得住,童家两代夫郎也没好意思挑明了做绝,才由得他一路读到自己读不下去。

到了刘承平这一代,再想占便宜却实在没门,连刘学武几个都没能混进去哩!

刘学文一早看好宫家族学,至不济小王村村学也都是挺好了,可惜后来却有宫流溪一事,他们老刘家到底理亏,就没好意思提,甚至都没好意思多上表弟的门。

如今,和亲家关系多少和缓,又是宫十二先开了口,刘学文如何不动心?

陶氏剁着猪食听到了,差点儿剁到自己手指头都不在乎,只顾着乐:“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到底刘茂祖孙几个还惦记:“好是好,束脩也还能用活计抵,就是……嗯,也没找过外村的,不好让大哥儿坐蜡哩!”

宫十二就笑了:“别的不一定,村学肯定没问题,就是要先说好,我家要养好些鸭子鹅啊,又有原先的鸡兔子猪啥的,实在顾不过来,表兄要住下了,除了抵束脩的活计,也少不得要给我家支使的。”

陶氏就一叠声:“那有啥?他在家也一般儿要干活。大哥儿你有啥事,只管使唤他!”

刘茂刘学文甚至刘学斌刘学好几个也都乐得很:“对对对,不说承平儿,就是我们几个,大哥儿不嫌弃,我们也都给你干活计!多少都干,再精致的牲畜屋子也陪你折腾的!”

宫阿爹就“噗”的一声笑:“我就说他折腾得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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