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之前旱灾,纵然民间这几年富裕,朝廷救济也得力,不至于就活不下去,又哪儿来恁大底气,还敢将粮食喂鸡鸭?

便舍得,这大冬日的养鸡鸭,也不是容易事。

伸手一指桌上:

“你看信又没看仔细了不是?阿铮可说了,这《灭蝗图》先送回来,是让你我先挑着合适的人仔细研究研究,看上头说法妥不妥当——

至于鸭子,他后头还有据说顶好的鸭苗备着,分了南北几地养着,不定养得多么好,肯定比你自己操心的强些。”

皇帝摸了摸鼻子,只得耐下性子看起信。

楚铮在信里也果然说得很明白,除了没供出楚吕两家的早年过往,其他什么棉花,什么火炕孵蛋,都一一描述得仔细,末了又说:

“我楚氏寻觅多年,不想今朝得见,吕氏竟不只知兵事而已。

恁般大才,想来也是如今天下大定,福缘自至。

如今棉花保暖诸事犹可,蝗灾一事不可不防,臣惟愿此事只是虚惊,然而有备无患……”

皇帝撇嘴:“阿铮那么好一孩子,写起信来也是这样文绉绉的,不过吕氏倒真是出人意料。”

嫌弃归嫌弃,到底给楚铮隐晦拍了一记龙屁,心下十分舒爽,再则也真不是遇难则避的性子,还真又召了太子并大弘农等人过来,将蝗灾一事交代了下去。

皇帝不耐烦细务,太子却是个仁厚精细的,对皇后素来又极敬重,对太子君也是恩爱有加,连带着对楚铮也是看顾非常,听说了《灭蝗图》的来历,虽连在大弘农面前都没吐露半句,督促观察蝗虫孵化、督促各地有条件的多养鸡鸭等事,却做得更加仔细用心。

更有皇后兴致好,拉着太子君,自家私房,并皇帝内库、太子内库等各处,都掏了不少银子出来,让各地庶民帮着养鸡鸭的,也不提蝗虫,只道各地将士卫土不易,便是不在边疆,这些年也多少有灭匪安民之功:

“鸡鸭鹅都只管多多的养来,来年给将士添道菜。”

于是,果然是有备无患。

☆、灭蝗行动

蝗灾起时,皇帝太子本是养了要酬军的鸭子鸡们倒是先立了大功,那样铺天盖地的蝗虫,遇上了鸭子大军,也不过是美食加餐而已。

鸭子们一路吃蝗虫,一路下鸭蛋,百姓们跟在后头捡得别提多欢快了,更有一等虔诚的,竟是推倒了本已建好的蝗神庙,换上鸭神祭祀——

据说那神像虽仍是鸭蹼扁喙,却是铁盔利爪,好不威武。

又有一等消息灵通的,早知道这鸭子得以恰好赶在蝗灾前养出这许多的缘故——

据说竟是太子膝下唯一孩儿,太子妃嫡出的那个才五岁的小哥儿,童言稚语问皇帝:

“阿爷,鸭子是要宰了给将士们吃的吗?可鸭子吃掉就没有了,为什么不养着它们天天下鸭蛋吃?就是有些将士或许只喜欢吃鸭肉、不喜欢吃鸭蛋,也不定他们更愿意等一等,等鸭子养多了,每人一只两只的带回家,愿意吃肉就吃肉,愿意养着吃蛋就吃蛋啊?”

皇帝才没急着在端午里头就将鸭子宰了,反又从内库中取出好些银钱,让多多养鸭子……

结果,才过了半旬,蝗灾便起,鸭子大军就成了大功臣了!

这消息口口相传一出,再有《灭蝗图》上为了让民众更容易接受,硬是将“无植皮□土地更适合蝗虫繁衍”这一点,弄成了什么索取无度天地惩罚的说法,给民间一传,又闹出许多因果报应之说——

于是捡了鸭蛋居然不是吃掉,而是送回当地军营的,又或者是昧下一个鸭蛋,孵出来后,养大繁衍出好几只,却给军营送回最大最肥两只的……

居然多得不可思议。

甚至连对皇帝对北方外族用兵征战的说辞,都仿佛换了一套,什么穷兵黩武都见鬼去了,倒是那“当今圣明,得天眷顾,连带得军士福泽也能润及万民”的说辞,日渐广为流传。

太子奏与皇帝时,十分欢喜:“民心可用。”

又可惜:“虽然蝗灾已过,但来年也不知如何?往年攒下的钱粮又几乎用尽了,却不是用兵的好时候。”

皇帝斜睨他:“得了吧,你不是最见不得流血大战的吗?当我不知道每每对着战亡统计心疼抹眼泪的是谁哪?”

太子浅浅微笑:

“阿父难道不心疼?那些将士于儿臣不过是素未蒙面的数字,于阿父却是可同吃同睡解衣推食的同袍呢。只不过阿父性情刚毅,不似儿臣易感易伤罢了。”

皇帝打了个呵欠:

“不管将士平民,总是我柴氏子民。你是储君,日后的天子,为自家子民殒命落几滴泪也没什么。只记得仁而不弱也就是了。

不说那些儒生爱咧咧,你阿爹也总说马上打天下、仁君治太平,我和你阿爹打下的太平盛世,只需要有个仁厚君王接手,却不需要再来个和我一般的皇帝——

这话我不会忘记,你只要也别忘了仁中有刚,牢记‘天子守国门’五字,不和那外族玩什么和亲妥协,别白瞎了我和你阿爹多年征战的心血,也就够了。”

当今皇后膝下并无嫡子,皇帝却有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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