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握住,梵天说:“念白,陪我去那边走走。”
“师兄,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赵永昼有些担心的说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梵天一笑,“我只是个僧人,谁会对我用刑。我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累罢了。”
说完这些,梵天便慢慢的朝一个方向迈步。赵永昼只好跟上,并细心的微微扶着梵天的手臂。
他以为师兄只是真的有些累了。
“念白啊,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关于我,关于多闻天,甚至是申屠宇。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或许能解开你的某些疑惑,但其他的,可能会在你心里装一辈子。一辈子,你可能都不会明白。”
两人在一处低矮的山坡坐下,山坡下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水,迤逦蜿蜒,伸向远方。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平野,再远的地方就是海。太阳已经慢慢西斜。突然之间变得多话起来的念一让赵永昼有些不习惯,也不敢打断他,念一说什么,他便听什么。经过那么多事,此时此刻,念一平淡的声音带了几丝道破红尘的沧桑感。佛音入耳,吾等凡人只能静心聆听。
“有一点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与多闻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摩珂是我们的妹妹。我本是巨澜国第一位王子,因出生是王宫被金光笼罩,父王十分欣喜,赐我名为大梵天,寓意神王降世,普度众生……”
梵天慢吞吞的说着,淡蓝色的眼眸平视着远处的金光大海。赵永昼就坐在旁边,在师兄平实的语调里,他仿佛也随着师兄的记忆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巨澜王宫。
神佛在万众瞩目中降临人世,不久后他的兄弟随之而来,同样是冰蓝色的眼睛,被遵从为天神之子。巨澜王喜不自胜,梵天和多闻天的母妃自然恩宠倍享,很快生下了小公主摩珂。公主金发碧眼,十分讨人喜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哥哥们的保护,父王的纵容,让摩珂自然而然的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不过对于世上最幸福的人来说,骄纵跋扈是上天赐予她的特权。
这一切本是非常温馨完满的。
有一天,一个特别的男人来到了这里。这个男人白衣黑发,相貌阴柔,身材纤弱,在任何人看来,都不会对他太重视。他站在大祭坛上演说人间乃地狱而如今神佛已降临,世人唯有信奉方可脱离苦海的说辞,人们把他抓起来绑在铁柱上焚烧,火把点燃,却天降甘霖,熄灭了大火。那时巨澜已经干旱了三年,可想而知这场大雨是多么的及时。男人于是被巨澜王迎入王宫,拜为国师。
这个男人就是申屠宇。
“……每一个君主都有吞并邻域,统领天下的野心,父王自然也不例外。在申屠宇的蛊惑下,父王也真的认为巨澜有那样的能力,可以在短短数十年内,进军中原……药人的要求是很高的。父王已经入了魔,开始从王族子孙中挑选精锐供申屠宇做研制。十五岁那年,我主动请缨做申屠宇的药人,唯一的要求便是让多闻天和摩珂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我进入了国师府,忍受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训练方法,五年后,同一批药人纷纷成年,进入最后一个阶段。便是所谓的百里挑一……”
“所有的药人都被圈禁在王子府中,为了活下去,重新见到母妃和弟弟妹妹,我不得不杀光所有的对手。虽然他们也是我的兄弟,然而当时我已经被五年的训练变成了杀人魔。杀到最后,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所以,当多闻天站在我对面的时候,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说道这里,梵天的眼皮轻微的颤抖。注意到他呼吸不顺,赵永昼以为他情绪太激动,便伸出手按住梵天的手掌。
“多闻天显然也未曾认出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多闻天在我进入‘王子府’的第二年便被送进了另一座‘王子府’。申屠宇告诉他,只有当他活下去才能见到哥哥。我们兄弟二人以彼此为信仰互相残杀着,世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母妃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她想阻止我们,然而我们谁也听不进去。最后她冲出来挡在我们之间,我和多闻天的手同时穿透了她的身体。”
“‘你们是兄弟啊。’母妃当时是这样说的……我首先清醒了过来。要知道那时候我作为药人已经逐渐被申屠宇控制了心智,要反抗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母妃的血溅在我脸上,我完全清醒了。我逃离了王子府,逃离了巨澜,趟在大海里漂流了好几天,最后流落到三清县,被空余方丈所救。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于是发誓从此绝不动手杀人。也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多闻天和摩珂……”
太阳铺在海平面上,已经到了傍晚。
后面的事赵永昼大概完全知道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梵天用平淡的口吻叙述着,仿佛那些事都是上辈子的事。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一切,才会深有体会。他总算明白了师兄的过去,然而现在,什么事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过去了,师兄。”赵永昼用封不染的话来劝梵天,也同样劝着自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这样一来,好像心中的郁结全部都消散了。
过去已成过去,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今后有什么打算么?”赵永昼笑着问,梵天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模糊而温柔:“或者你先跟我回京城。不是说,空余方丈在护国寺么?我们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