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站起身来,摆一摆衣袍,走了,而另一些人则找了自己的相好,在厅中或是进到房里去继续吃酒寻欢。
我则寻空偷偷摸了出去,溜回到我的草窝。才刚躺下迷糊了不多久,娘就带著几个人弯腰进来了。
赵度走上前来踢了我几脚,骂道,“你这崽子今儿倒是吃了豹子胆了,会混到阁中听起曲儿来了不是?亏的没有客人注意,没引起什麽大乱子,不然砸了紫裳第一天的场子,你他娘的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娘冷冷的在旁边接了话,“今就先给个教训好了,留你在这儿你也总得给我识些好歹吧,脏了我的地方,总不能还想著扰了我的生意。”
我被揍了一顿,不算太狠,他们出手已比揍别人时轻了许多,可对於我却不见得会比别人少痛一些。直到我趴在地上再动弹不得,娘才叫他们歇了手。在转身走之前,她扫了我一眼,冷笑道,“这下就不怕你再有力气爬出去给我捣乱了……怎麽就摊上了你这麽个讨债的。”
看著他们一行人走出这个阴暗的地下窖,我默默的抬起手,将嘴角的血擦干净,爬回角落,蜷回干冷的草堆上。
无法入睡,一天没有进过东西的胃在挨了这麽几下後,竟开始疼的厉害。我合上眼睛,想著如果他们能更狠一点,直接把我打死的话,於我於他们,不都更好一些吗?
辗转了半夜,我终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映雪握著我的一只手,眼泪一颗颗的滴落下地。
我硬撑起来,勉强笑著抹去她的泪水。没有什麽好哭的,我又没有死,其实,每个人到头来都不免一死,说不定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归宿呢,再没有什麽美丑好坏、贵贱优劣,存在的,就只有赤裸裸的魂灵。
活著,对於我来说太过於奢侈,可我又舍不得,舍不得看不见你。
暗忍了不适,我将映雪带给我的水和吃食都吞咽下去。她扶著我慢慢躺下,道,“都是我任性,才害得你……今天晚上,你不要再来了……”
静默良久,她又低声道,“你觉得我弹得如何?”
我点点头,她才笑了笑,“再睡会儿吧,我今晚来看你,千万别出去了阿,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离开之前,她在门口停了一下脚步,背对我喃喃的轻声道了一句,“那时看到你,真的就安心了,一切都无所谓,只要值得就好。”
躺过整整一天,我已经不觉得怎麽痛了,只是胃还有些隐隐的难受。
酒窖门缝中泻进来的那线阳光也已经渐渐的隐没,换成了忽暗忽明的黄色灯光。
仔细分辨著淡淡飘来的琴声,在那些龟公来取酒的间歇,我终於还是忍不住的再次偷偷爬出去,躲在了院角的那株槐树下,那个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的角落。
以前,我很喜欢坐在这里,伴著这棵饱经风霜无知无觉如我一般寂寥的槐树,看前面的怀香阁,那里灯火通明,醉生梦死般的欢声笑语、莺歌燕舞从敞开的大门里张扬的泄露出来,豔丽得如同刹那而逝的焰火,极尽糜华,仿佛再没有什麽悲伤和无奈,有的只是人心底深处的yù_wàng扭曲的放纵,无所顾忌的,赤裸裸的,像一个天明就结束的闹剧,背景是无垠的夜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