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保提心吊胆想着如何同时应付裕王和陆炳的时候,还有另一些人也在面临着自己的麻烦。
黄华坊内,距离本司胡同隔三条胡同处的左转进口处,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这店的门面装潢皆不出奇,年深日久,连牌匾上的字迹都模糊难辩。寻常人路过此处,怕是不会多瞧一眼。
但若是北京城住了几辈子的老人,可就有不少人知道,要想吃正宗的羊脸子肉,喝上地道的羊杂汤,还就得往这来。而且你还得早来,这儿的老板马三爷脾气大,性子倔,天一打定更,就不招待客人了,来晚了就认倒霉。
可是今天,似乎却有些不同。这马家店外,却多了几位身穿短打衣靠的汉子,在门外来往巡视。若是有人往门前一凑合,就准有一位过来拦住,三言两语便把人轰走。要是赶上脾气大或是爱矫情的,那几位爷也不fe衣服一撩,露出里面的腰牌,上面北镇抚司四个大字,足以吓跑矫情的饕餮客了。
如果谁仔细看,更是能吓的魂飞魄散,原来这几位,都是堂堂的正五品锦衣千户。虽然说京师官多,锦衣卫官更多,但是能让堂堂千户在外面当警卫,那里面的爷得是什么身份?
别说路人了,那马三爷马掌柜,今天的脾气也不大了。以往坐在柜台后面干瞅着,今儿却是脸上带笑,亲自殷勤伺候着,绕着桌子转,端上那糊的软烂,入味十足的羊脸子肉,再搭上自己家特制的烧酒,生怕吃酒的这几位爷不满意。开玩笑,要真得罪了这几位,那就不是店开的成开不成,而是命保不保的住的问题了。
这会儿,这不大的小酒店里,已经侍立着几十条汉子。如果胆大妄为地去看一看他们的腰牌,就知道,这些全是锦衣卫的中高级干部。里面最小的也是千户,还有几位镇抚使以及指挥佥事。
而正中就坐的一人,面如火炭,虎目有神,不是当今大明朝第一号特务头子,锦衣都督陆炳又是何人?
与他对坐的乃是个少年,一张脸本来生的是俊美非凡,只是此时,本来白皙的面庞已经红的像关公,两眼更是有些睁不开,偶尔费力掰开眼皮,一对瞳仁也是散而无神。双手胡乱舞着,一张红唇嘴巴,如今却是歪歪扭扭,舌头打结,连吐字都不清不楚:
“不行了,陆伯父,小侄实在……不……行……”话音未落,人已经一头栽在桌子上,俊俏的脸扑在羊脸肉盘子里,人事不知。
这位被灌醉的俊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朝中首辅严嵩的恩养次孙,严家二少严鹄。而在墙角两桌子上就坐的,还有严鹄的贴身随从严福,以及几名严家教师。只是这几位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偶尔用筷子夹起一块香喷喷的羊脸肉塞进嘴里,也只是机械地嚼嚼,机械地吞下。要让此刻被锦衣卫挡在外面的饕餮之徒们看来,准要痛骂这帮孙子暴殄天物。
不过这却也怪不得他们。任谁,要是身边围着十几个身高体壮的锦衣千户,死死盯着你,看着你喝酒吃肉,一口一口动作都不放过,那么你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你吃下去的东西也会不知滋味。
原来严鹄这花花公子,前一天夜里审案时候,便口出猥琐之言,其实是真情流露。这严鹄在风月场上的混迹,比他哥子严鸿更要“成熟”。莫怀古娶雪艳娘之事,他虽然那时年幼,但自听说之后,也是羡慕嫉妒恨。
尤其严鹄还曾与一些比他大半辈的浪荡子交往,其中颇有几个当年在南京见识过雪艳娘风韵的,说起来都是口水三尺,更馋得严鹄意乱神迷。他觊觎莫的美妾不是一天两天,只是苦无机会而已。
莫怀古行刺被擒之后,严鹄这色鬼立刻就觉得,这回机会终于来了。他是早早地留意着消息,今早莫府一抄家,严鹄立刻派严福打探得一清二楚,知道莫怀古的妻妾女儿今天是要接客的。因此上,他早早就带了严福和几名护院教师,揣着大笔银子,前往教坊司,zhui一亲芳泽。
不料刚刚走进教坊司的巷子,却看前面锦衣一片,乃是陆炳带着数十名锦衣校尉,截断道路,拦住马头。接下来,严鹄便被半请半拎的带到了这酒馆。
在严鹄的心里,陆炳已经是他未来老丈人。被未来丈人逮到去教坊司**,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事,心里原本就有几分心虚。更别说看这架势,陆炳带了数十官校,排场不小。他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莫不是今天教坊司里有漏网的刺客?自己可不要巴巴的赶过去送死才是。
当然,莫怀古是陆炳爱将,这事儿严鹄是知道的。只是按他的脑子和品行,大概怎么也联想不到陆炳会为了免得莫怀古的妻女深陷苦海,而做那么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