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刘氏、雪艳娘和莫清儿三人,到这教坊司的时候并不长。在此之前,她们一直是安享着锦衣百户家眷的生活,衣食无忧。直到上午听到惊天噩耗,转眼之间,墙倒屋倾,大祸临头。当家人被问成死罪押入天牢,而母女仨则进到了这样不再有廉耻的地方。
莫家三女当天中午入了教坊后,莫清儿年纪太小,全无主见,只知道哭哭啼啼。哭了y,趁人不备,寻了个桌角,就要猛撞过去。可是她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姑娘家,撞这一下子,也是软软的没什么力道。就算真撞上了,只怕也jiushi个皮破血流的外伤。更何况,这教坊司中人真是身经百战,这样的姑娘见的多了。不等她身子窜出去半尺,早被人七手八脚的按住,接着拿来早已备好的棉绳,把个如花似朵的莫清儿结结实实捆成了粽子。
那刘氏娘子那边,毕竟三十多岁了,虽然也没见过太多世面,总还有些百户夫人的自尊。她先是大骂这些教坊司的人猪狗不如,陷害良家女子。骂了y没了新词,就又一个劲的大哭,只说自己家好歹是书香门第,父亲是举人出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那没廉耻的勾当,大不了就一顿鞭子打死自己jiushi。就算有人想来污自己的清白,自己就算用牙齿咬,也决不能让那畜生得手!
这左韶舞秦泰看刘氏如疯似狂地又哭又骂,却也不急不恼,先只看着刘氏折腾。等她折腾过一轮后,声音低下去了,这才冷笑着说了一句:“我说啊,那个小孩儿莫兴祖,该是你的儿子吧?”
只这一句话,就仿佛是点中了刘娘子的死穴。她顿时便不再哭闹,只是用红肿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秦泰。
秦泰见她不闹了,便冷笑着说:“实话告诉你,莫兴祖那小崽子啊,就在我们教坊司这做了乐工。这乐工么,干得好的,每天学上半日,三餐管饱,还有赏钱,日子比那外面的平头还是有余的;可学的不好的,师傅和长官打死了也不过是等闲事。这坊里,哪个月不抬几具尸体去乱坟岗子喂狗啊。”
刘氏听秦泰这般说,连低低的抽泣都没了,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秦泰。
秦泰接着道:“所以说啊,若是你们娘三个能好好的服侍客人,帮坊里多赚些银子,你家秦大爷看在你们三棵摇钱树的份上,自然也就好好待那小子,叫他吃饱喝足。可是,若是你们还要给我装那三贞九烈的烈女么,说不得,我也只好先使人一顿鞭子打死了那崽子,让他给你们打个前站,你们一家几口阴间相见,也算个团圆。”
这一翻话,当真比什么鞭子、烙铁都要管用。刘氏受的是三从四德的教育,一腔心血都在这独生儿子身上,尤其莫家三代单传,只有莫兴祖一点骨血,自然是把ze独根苗看的比自己的生死荣辱要重的多。刘氏原本已打定主意,拼死不受这耻辱。可是,一听说儿子落在坊司手里,就也顾不得什么廉耻、名节。
于是,刘氏非但不敢和秦泰硬抗,反倒是很快哀哀服软。自己答应今晚出来接客,不再执拗,甚至还主动去顺说莫清儿与雪艳不要再顽抗。为了莫家一点香烟后代传承,只有舍身受辱换兴祖平安,才对的起老爷,对的起莫家列祖列宗。
莫清儿被绑得动弹不得,想死都死不了,早已深陷绝望,万念俱灰。又看生身母亲流着泪过来,劝自己舍了身子,去给那一干嫖客糟蹋,好保全亲弟弟的命,保全家族的一点香火。这样内外交攻,真是五内俱焚。她大哭着点头答应。娘儿俩抱在一起,只哭得死去活来。
秦泰却也不着急,等她们哭够了,这才令她们吃些东西,略加打扮,又换上衣服。刘氏母女要求为老爷穿孝,看秦泰拿来的果然是雪白的孝服,一瞬间还暗自感激这教坊司龟公的体贴,顺了她们为莫怀古戴孝的心愿。可是等穿上后,发现虽做得素净,剪裁却隐含风骚,裙子里面连条衬裤都不给。然而到了这一步,却也不敢再异议,只得乖乖穿上,zhu。
相对来说,莫怀古的小妾雪艳自入教坊以来,却是的最是平常,不哭不闹,甚至眼神也没有慌乱,反倒是颇为沉着。只是也要求为老爷戴孝,穿一身素衣。教坊司来的客人五花八门,有的还调调,所以也就没人为难她。
更别说,人家毕竟是当年秦淮河上头牌,身价不菲,三年时光,不知为老鸨子赚了多少银两。这次教坊司收了三个女犯,主要还指望这位奶奶换钱使呢。所以一见雪艳娘如此配合的架势,刘保和秦泰都是心中暗喜。既然她如此知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二位爷连同教坊司的上下仆役,只当雪艳娘出身娼门,水性扬花,来了坊司,也无非是重操旧业,没什么障碍。
却不知,这位雪艳娘着实非同小可。她自幼在秦淮的风尘国里,年未及笄,已经见遍了风霜起落。三年卖笑生涯,迎来送往,见惯了那些恩客们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凉薄嘴脸,遇到莫怀古这难得的一根筋的汉子,却是可以托付终身。